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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特德和一位主顾洽谈后回到办公室,别人给他看电话纪录。乔安娜克莱默来过电话,绘他留下了一个本地的电话号码,要他回电。至此他一天的工作实际上已经结束了。
  “我是特德。”
  “噢,喂,特德,你好吗?”她热情地说道。“换了个新工作,是吗?”
  “是的,换了个新工作。你怎么知道号码的?”
  “从你管家那儿知道的。”
  “你打电话到家里去了?”
  “别看急,我没有惊动比里。我趁他在学校的时候打的。”
  “是的,他上学了。”“嗯,我知道。”
  “乔安娜,有话直说吧!我很忙。”
  “好的,我到纽约来了,有些事想跟你谈谈。电话里讲不方便。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谈什么事?
  “我什么时候能跟你见面?”
  他可以和她在电话里吵架,或是推托,乃至挂上电话。但是正象他一听说她来过电话就没法继续工作一样,他现在也忍不住想马上知道绝究竟有些什么事。
  “我今天最方便。”
  “行,44号街上新开了一家斯莱特里酒吧……”
  “对。”
  “六点钟在那儿碰头,好吗?”
  “可以。”
  “能再跟你谈话,我很高兴,特德”
  “是吗?为什么?”
  他把桌上的文件整理了一下,打电话给埃塔,请她待在家里,接着又看了一些业务文件,然后在五点钟离开了办公室。他在路上一家酒馆里停下来喝了一杯,为待会儿和乔安娜的对钦预作准备。
  斯莱特里是家小酒吧,店堂后部有几张桌子。他绕过酒吧走到后面,乔安娜坐在一张桌子旁边等他。她的肤色不象上次那样地晒黑了。她穿着毛线衫和裙子,跟房间里其他的职业妇女十分相似,当然,不同的是她是房间里最漂亮的女人。
  “哈罗,特德,你气色很好嘛。”
  “你也一样。”
  他们向侍者要了伏特加马丁尼酒,特德靠在椅背上,让她开头。她似乎有点儿心神不定。
  “新工作怎么样,特德?”
  “很不错。”
  “那就好。”
  特德拿得准她此行是有所求的。
  一对男女在旁边一张桌旁坐下。
  “你瞧,乔安娜,我们俩也象一对出来小酌的夫妻一样。谁也看不出不是那么回事。”
  “嗯,我想你是要知道我干吗叫你上这儿来。”她笑了,可是特德没笑,他喉头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她说,“特德,我已经在纽约住了两个月啦。”
  “是吗?”
  “我在东三十三号街租了一套公寓。”
  “真希罕,你一直住在这儿?”
  她有点尴尬,不自然地转动着酒杯。这算是开场白吗?她是不是来讲和的?上次她肯定没有这种意图,不过这回差不多是一年以后啦。
  “事情总在变化。我现在在大中央网球俱乐部工作。干打杂的话儿,能免费打点网球。”
  “我看你为了免费打点网球可给不少人添了不少麻烦啦。”
  “我知道你会那么想的。比里怎么样?”
  “他长大了……只不过……摔了一交……”他得告诉她,几乎象忏悔一样。“把脸摔破了。留下个疤,乔安娜,打这儿到这儿。”
  “噢。”
  “还算运气,没有更糟。”
  他俩都不作声了。自从决裂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有共同的心情。
  “远看看不出来,特德。”
  “怎么?”
  “我看见过他。”
  “是吗?”
  “有几次我把汽车停在学校对面,坐在汽车里看你送他上学。”
  “真的吗?”
  “看上去是个大孩子啦。”
  “你坐在汽车里?”
  “看我的儿子……”
  她的声音低下去了。乔安娜孤零零坐在街对面汽车里的景象感动了特德,他摇摇头。
  “我忍不住了。我仔细考虑,想下决心……”
  她确实想讲和!所以才这么和气。
  “特德……我要把比里领回去。我们可以协商,让你每逢周末来看他,但是我要监护权。”
  “你要把他领回去?”
  “我在纽约定居了。我愿意跟他一起住在纽约。当然,不应该把你们俩分开。”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要我的儿子。我不能再坐在街对面的汽车里看他啦。’
  “你一定在跟我开玩笑。”
  “不是的。”
  “我为他花了多少心血!我为他忍受了多少煎熬!而你现在倒要把他领回去了?”他提高了嗓门。
  “我们平心静气地谈吧。”
  他们俩虽然跟房间里旁的一对对男女非常相似,可是现在他们暴露了相互之间的真正关系,周围的人就开始打量他们啦
  “我总算把什么都安排妥当了,总算安排妥当了——而你现在想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我并不想把你排斥在外。你仍然可以来看他。每到周末你就见到他啦,特德。你是他的父亲……”
  “你呢?”
  “我是他的母亲。我如今还是他的妈妈。我从未放弃过这个身分。不可能放弃的。”
  “乔安娜,见你的鬼去吧。”
  “特德,我想同你开诚相见,我有旁的办法达到这个目的。”
  “我就是这么个意思。尽管这不是世界上最明白的话,可我还是要说。见你的鬼去吧。”
  “特德,还有法院呢。我能诉诸法律……”
  “我不想再谈了。我要问的是谁付酒钱?”
  “你讲些什么?”
  “谁付款。我吗?又来敲我竹杠啦?是你邀我来跟你喝酒的——来听你提出要求的,难道还要我付钱吗?”
  “谁付钱是无所谓的。我付就是啦。”
  “好,这就对了。你付钱。侍者!”
  侍者就站在旁边,他特地挪近来听三号桌上的闹剧。
  “再来一杯!快!”
  “好的,先生。”
  “你付钱,我喝酒。”
  “特德,你别生气……”
  “有别的东西吃吗?我想叫柜上来一客三明治。这你付不付?还是光付酒钱?”
  “随你点什么都可以。”
  “你一贯出手大方。”
  “特德,我已经拿定主意了。我考虑过不少时候。我有了一些变化,对自己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认识了些什么?我倒很想知道。”
  “也没什么具体的东西。”
  “讲一件事吧。告诉我一件由我付了代价而你现在认识到了的事情。”
  “我绝不该和你结婚。”
  她讲话的声音很柔和,并无特殊的狠毒意味,只是叙述一个事实,不仅是对特德说的而且也是对她自已说的。她在感情上如此决绝,使他大为震动,有一会儿,连火气都消了。待者拿来了酒,放在特德面前,特德坐在那儿只是呆看着。
  “记在这位女士账上,”他说道,“由她付钱。”接着他的起身来,走出了酒吧,把她撇在那儿。
  那天晚上,比里稍微有点儿小过失,特德就冲着他瞪眼睛吆喝,而且很早就打发孩子上床,因为他没有耐心念故事给他听,或是满足他为了拖延上床时间而提出的再喝些苹果汁的要求。
  “你今天脾气不好。”
  “今天糟透了。所以我希望这一天赶快结束。你马上上床,就算帮了我忙了。”
  她要把孩子领走!他真希望酒吧间那个场面能再现一次,好让他把酒泼在她脸上。
  电话铃响了,维维安要谈她买芭蕾舞票的事,一刹那间他搞不清对方是谁?在说些什么?她没买到芭蕾舞票,看电影去好吗?电影跟芭蕾舞有什么区别呢?他压根儿不在乎星期五晚上八点钟干什么去。
  “行,看电影很好,好极了!”
  “你好吗?”
  “不太好。”
  “出什么事啦?”
  “没啥。过两天跟你说。”
  “什么事呀,特德。”
  “没什么。”
  “真的……”
  “我原来的妻子到纽约来了,要想取得对我儿子的监护权。”
  “噢——”
  要是特德说:“我伤风了,”或者甚至是“我这儿有客,”维维安大概都会满意,这个回答倒很可能出乎她的意料。
  “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还说不上来。”
  “我能帮什么忙吗?”
  “能,给我把她宰了吧。”
  他走到酒柜跟前,拿了一瓶白兰地和一只喝白兰地用的酒坏。他把酒杯平端在径手里,接着突然用尽全力把酒杯扔在起居室的墙上,碎片在房间里撒了一地。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事。有一两秒钟他感到很愉快,但也不特别舒服。上床之前为了找点事干,他把碎片全扫掉了。
  第二天早晨,乔安娜打电话到办公室找他,他不接。后来她又来了个电话,他还是不搭理。她叫秘书传话给他:“告诉克菜默先生,事情没有解决。”乔安娜提到过法院和诉诸法律。他觉得不理睬她的电话在法律上不见得对他非常有利。
  他去拜访约翰尚赛律师。律师记下了他认为最关键的事实,并且核对了几个日期,例如她离家多久了,上次来纽约是什么时候等等。
  “她干了不少侧翼迂回呀,”律师说道,他总是爱用橄榄球术语。接下来他想了解乔安娜究竟是怎么对特德说的,并且把她的话写在本子上。
  “好吧特德,你有什么打算?”
  “法律手续怎么样?”
  “你的口气象个律师。法律不是关键。主要得看你想怎么办。你想带着孩子一如既往地过日子呢?还是想放弃孩子换个生活方式呢?”
  “律师说话有点象法官了。”
  “一点也不。特德,输赢得看最后结果。可是你首先得决定你是否想参加竞赛。”
  “我要我的儿子。我不能让她领走。”
  “这就是你对问题的答复。”
  “她没资格带领他。”
  “特德,这就不是对问题的答复。她说的有理,你知道吗?法院会管这码事,而且到目前为止她的行动都是非常负责的。”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战术上说是这样的——她有她的比赛计划。我估计有人给她出主意。她没有采取卤莽行动.也没避开你找孩子。她找到了工作,定居下来了,而且就在你所佐的州里。她还说她并不想割断你和孩子的关系。这些步骤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再打电话给我怎么办?”
  “对她说你得花点儿时间考虑。除非万不得已.她大概不会上法院去。”
  “嗯,我是不会让步的……”
  “特德,要利用这段时间。我碰到复杂同题总是做一件大有助益的事情:我把问题的正反两面的理由都开列出来,逐条写出来,然后仔细研究。你也应该这样做。”
  “我对自己的要求清楚得很。”
  “就算帮我个忙吧。把正反两面的因素开列个清单,然后,你如果确定无疑地知道你要保留对孩子的监护权——那么我就会深信无疑,你自己也会深信无疑,这样我们就能全力以赴投入竞赛,把他们打个一败涂地。”
  特德虽然信任尚赛,却还想摸摸他的底。杰姆奥康纳曾对特德说他有个堂弟在当法官,特德就请奥康纳打听一下尚赛的声名可好。乔安娜打来的电话还没有回。他挂了个电话给她,说是需要花些时间来研究“她的要求”,他讲话时字斟句酌,拿不准她是否会把他的话全记下来,去请教她的律师。乔安娜问是否可以见见比里。
  “不行.乔安娜,现在这样做会引起一连串问题。我不想让你见他。”
  “真可笑。难道我想给自己儿子买个热狗.也得先去申请法院批准?”
  “听着.宝贝,这个处境不是我给你造成的——是你自己造成的。顺便问一句,你怎么还用克莱默这个姓。”
  “我觉得这个姓很好听,所以一直用着。”
  “你倒是个无拘无束的人。”
  说了这句刻薄话,他就挂断电话。他单方面幻想的和好就到此为止了。奥康纳打听到:在办理家庭诉讼的律师中,约翰尚赛名望很高。特德于是把律师的问题撇在一边,而去注意生活的其他方面,例如工作、当父亲、当情人等等,可是这些事他一件也办不好。他和维维安约会。虽然她建议他一吐为决,但是拒绝和她商量└比里的问题。“今天晚上不谈啦,”他说道,“我已经想得太多了。”他们去看了一个喜剧电影,他却心事重重,一点儿也打不起精神。后来回到她家里跟她同床,他也只是象个上了发条的玩具一样走了个过场。
  第二天晚上,他在家睡到半夜,突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他下了床,走进比里的房间。孩子睡得很沉,特德把他从熟睡中推醒,在比里的一生中这是他第一回这样做。
  “比里,比里,”他边喊边推。孩子睡眼惺松地始起头来。“我爱你,比里。”
  “噢,我也爱你,爸爸。晚安。”孩子睡意很浓,翻过身去又睡着了,而且第二天早晨也不会记得这件事“
  “晚安,比里。”
  查理已经多次邀请特德去见见他的新“女友”。他将在星期天下午举行一个鸡尾酒会,并且邀请特德参加。查理通常都用大红肠和里茨饼干招待,一点也引不起特德的兴致,可是他也没有兴致干任何旁的事。那天下午比里上朋友家作客去了,特德可以去参加舞会,他知道准有好多查理的牙医朋友出席,所以要是牙缝里做进了红肠,就能得到权威性的诊断。
  查理穿着漂亮的单身汉的服装——一身便装,脖子上围了一条围巾。他领着特德从许多牙医身边走过,牙医们正在跟房间里的年轻女人跳慢狐步舞,可是跳得很不好;其实这是一种求偶仪式,但是在星期天下午三点钟,在一个太热的房间里却显得不伦不类。查理用白酒、新鲜的碎肝红肠和里茨饼干布置了一个酒吧,他在那儿把特德介绍给一个高大而又风骚的女人。
  “这是我的女朋友宋德拉本特里。这位是特德克莱默。”
  “查理跟我谈起过你,特德。你们是游戏场上的老伙伴。”
  “对,我们是秋千大王。”
  他想笑可是忍住了——查理这家伙竟会找到这么一个动人的女人。查理告退去应酬,宋德拉仿佛看透了特德的心思,从而为自己作了解释。
  “查理不太老练,不过很真诚。”
  “对,你说的对,他是个好人。”
  舞会里的妇女看上去都很年轻,满屋子都是牙医,他不想再了解宋德拉跟查理的关系了。他心头有一种把人往坏里想的怀疑:查理大概是免费给她做应该收费很高的手术。他打了个招呼就走开了,进了浴室,由于无事可做就洗了下脸。他走出来,靠在墙上,望着一对对男女在大白天里按《半夜初度》的节奏跳舞。有个非常性感的女人,穿着缎子外套和粗布衣服,站在特德旁边;她三十多岁,是屋里年龄最大的女人。
  “你是他们家哪方面的朋友?’
  舞会上的寒暄,没话找话,只要对答适当,就能对付着继续谈下去:
  “我是新郎的爸爸。”虽然不很高明,但她还是笑了。
  “你也是牙医吗?”她问。
  “不,我是病人。”她又笑了。
  在房间那一头,宋德拉挽着查理的臂,轻柔地诉说知心话。也许她是一片真心。总之查理可以随心所欲地和城里无数的宋德拉交朋友,不论他是否免费给她们看牙,也可以随心所欲地举办舞会。特德从来不举办星期天的鸡尾酒会,这倒不是说他不想举办,而是说如果他要举办,就得将孩子作好安排。他还能独自呆上一个小时就得去接比里了。特德感到两重苦闷:一是因为来参加了舞会,二是因为得离开这儿。
  “我刚才问你,你是什么病人?——牙齿有病还是精神有病?”
  “牙齿有病还是精神有病?问得好。我实际上是推销广告篇幅的。告诉你,我只能在这儿呆一个小时。我们在一小时里干不了什么。”
  “一小时以后你要干吗去?你需要去吸一口毒过瘾呢,还是得带狗出去散步?”
  “你很漂亮,但是我得走。要是我现在感到的激情是洪水的话,洪水已经很大了,够得上领取联邦政府的救济金了。”
  她又笑了。他觉得非常单调乏味。
  “我的这种笑话多得可以车载斗量,”他没精打采地说。
  他跟查理和宋德拉告了别,就去接比里了。他不相信自己比旁的单身的父亲或母亲更依恋孩子,他不相信自己比苔尔玛更依恋孩子。但是他知道他比任何男人都更爱孩子,因为他所认识的离了婚的男人都把子女扔给了母亲。他带比里回家,孩子由于疲劳和染了感冒,因而精神不振,晚饭除了重油蛋糕什么也不肯吃。他说:“应该吃这个,对身体有好处,是鸡蛋做的,我在电视上看到过。”接着他想起三天前有一段《蝙蝠侠》节目没看到,于是哭了起来。给他吃感冒药,他含在嘴里咽不下去,全吐在睡衣上,最后总算去睡觉了;他全然不知道他可能由于乔安娜的律师的要求而处于监视之下。特德不能想象开列一份清单,把问题的正反两方面的理由逐条写下来就能解决是否应该打官司争孩子的监护权。但是他的律师似乎认为这样做可以澄清他们的立场,所以他就拿出纸笔来,准备列个表格,看看有没有用处。
  “丧失自由”,是他想到的第一条不抚养比里的理由。有成千上万象查理那样的离了婚的男人在寻欢作乐,他们勉强记得每逢周末根据法院安排去跟自己的孩子度过很少几个小时;他们下了班能随便到谁家去,随便跟谁睡觉。
  “睡眠”,是他半开玩笑写下的第二条理由。比里不在身边,他就用不到一天忙上二十四小时,星期五早晨可以睡到九点钟,甚至睡到九点半。
  “钱”,乔安娜肯定会要求他付孩子的赡养费。但她大概也在工作,那么他可以跟她打官司,叫她交付自己的保姆费。他估计不论达成什么协议,总比他独个儿负担家用来得少些。
  “社交生活”,他的社交生活始终不顺利,而凭良心说,这不能怪罪比里。特德知道他不善于处理关系。有了比里,总有他在场,只不过是使得本来就困难的事情更加固难罢了。
  “感情上的相互依赖”,他跟苔尔玛讨论过这个问题:父母单独跟孩子相处,容易拿孩子当成借口拒不和别人交往。他们一致认为,既然紧密地生活在一起,就难免有些相互依赖。可是他想这种依赖性是否已经冲击到了社交生活,而社交生活是经不起经常冲击的。
  “谁领养比里”,父母离婚.孩子一般都跟母亲,比里也可以跟母亲。这样他逐渐长大了不用煞费苦心地向人家解释他的父母是谁啦,这样他可以更象其他孩子。哈丽特说过,孩子需要母亲,而比里的母亲只要打个电话就有了。
  当他开始开列把比里留下来的理由时,思路就没这么流畅了。
  “职业上的好处”,他一上来就写这一条理由是因为方便。他认为由于需要监看比里,他在工作上更多责任,因而更成功。
  他还准备另想些理由,可是想不出。思路堵塞了,再也想不出有什么要保留比里的理由了。没有理性上的理由,只有感情上的理由。他们俩在一起度过了许多漫长、累人和亲密无间的时日。乔安娜出走以后,他做了多大的努力才为他们俩重建了生活。他们俩做了多大的共同努力才熬过来。滑稽的事情,困难的时刻,意外的事故,肉馅饼,还有特德生命中被比里以某种特殊方式占据的那一部分。
  比里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爱他。
  特德拿起清单,握在手里揉成一团,哭了起来。他那么多年没哭过了,现在哭起来有种异样的感觉。他只能勉强地记得哭泣是什么回事。他哭得停不下来了。
  我不会把你给别人……我不会把你给别人……我不会把你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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