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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验尸官宣布的关于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的解剖报告在其他地方也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第二天上午,特朗布尔—德拉芒德—贝恩斯律师事务所在会议厅召开了一次重要会议。此次会议举足轻重,所以三位合伙人都出席了,在座的还有卡明斯医生和市立医院董事会主席马科斯·诺顿。斯考特·凡·克里夫也被邀请参加。
  莱昂内尔·特朗布尔以一句简单、不太有法律味道的话先发了言:“先生们,我们现在可是大难临头了。”
  “这还用说,”医院董事会主席诺顿阴沉着脸说。“那个验尸官的报告简直是毁灭性的一击。我的话可不是玩笑。它让我们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不止如此,”特朗布尔说,“报导说他女儿死时,是未婚先孕,这种羞耻施托伊弗桑特那样的人是决不能容忍的。这会儿他纯粹出于复仇也得打官司。不用说,他非得让我们上天把月亮给他揽下来不行。”
  “而且得不到决不罢休,”卡明斯悲戚地附和了一句。
  “验尸报告公布后,哪一位听到保险公司有什么反响?”德拉芒德问。
  “一点没有,”特朗布尔说,“这是最让我担心的。想像一下保险公司资料室眼下的情景:十几个年轻律师正冥思苦想地搜寻各种可能的途径,以便让他们从这件倒霉事情的负债中解脱出来。”
  “不必慌神儿,莱昂内尔,”德拉芒德说,“我觉得只要行动采取得正确,可以说服施托伊弗桑特私了此事,当然赔上几百万是跑不掉的。”
  “几百万就够了?”卡明斯问。“保险公司听到这个数字说不定会乐不可支呢。”
  “他们会吗?首先我们要探清楚他们能接受什么样的数字,”特朗布尔说。
  “其次呢?”卡明斯问。
  “谁能接近施托伊弗桑特?”特朗布尔问。他转向董事会主席诺顿。“马克,施托伊弗桑特是你们高尔夫俱乐部的成员,对吧?”
  “不错,但我谈不上认识他,”诺顿说。“有几次跟他一起打过,但够不上熟悉。再说高尔夫不是他的爱好,他喜欢游艇。”
  “那么,我们认不认识热衷游艇能接近他的人?”特朗布尔问。“这人得能跟他说上话才行。”
  “我们医院董事会里有个对游艇相当着迷的人,叫哈里·林赛,”诺顿说。
  “问一下林赛,看他能否与施托伊弗桑特搭上话,”特朗布尔说。“同时我们得想出一个让那个畜生接受的方案。诸位畅所欲言吧,”他朝桌面扫了一眼,用眼光恳求在座的发表意见。然而却没人发话。
  斯考特·凡·克里夫见众人沉默不语,便开口说:“施托伊弗桑特那类人对几百万美元根本看不上眼。”
  “这我们知道,”特朗布尔说,对凡·克里夫明知故说的话毫不掩饰心中的不耐烦。
  但凡·克里夫却兀自说:“我想说的是,此人十分顾及面子。我们应在他的虚荣心上做文章。”
  “他是个在公众面前丢尽了脸、愤懑满腔的父亲,哪儿还有耐心顾及到虚荣心?”卡明斯说。
  “但并不妨碍我们利用他的虚荣心,”凡·克里夫说。
  由于没有别人提出建议,特朗布尔便将注意力瞄向年轻的凡·克里夫,准备对他提出的每一条加以驳斥。“你接着说,凡·克里夫。”
  “林赛与施托伊弗桑特见面时,他应先表示同情。说此事是场悲剧,因他女儿之死,人人都能体谅出他的悲痛和震惊。但是一个不平凡的人——林赛此时须拿出他的杀手锏——是可以将悲恸化为福气的。”
  “一个失去了女儿的人怎能将悲恸化为福气呢?”卡明斯院长诘问。
  “卡明斯大夫,关于你们的急诊科,我听说了不少情况。”
  “是吗?听谁说的?”
  “我是当事人,”凡·克里夫说。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福莱斯特医生提供的情况多少会有些偏激,”卡明斯说。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亲自做了些调查。凭心而论,卡明斯大夫,你们的急诊科实在是个又破又旧、忙得不可开交的场所。医务人员累得一塌糊涂,由于没有足够的检查室,只好在走廊里给病人治病。”
  “在有限的资金条件下,我们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卡明斯不满地说。
  “说得对,大夫,”凡·克里夫继续说。“假如现在有个人找到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对他说:‘施托伊弗桑特,你在纽约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举足轻重。你家资万贯,金钱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还不如利用这个悲剧为百姓积点儿德’。我敢担保他会好奇。然后我们派的林赛接着说:‘纪念你女儿和为公众造福的方式是从保险公司那儿拿来两百万,全部捐献给市立医院,让他们将急诊科改名为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纪念急诊科’。”
  在座的所有人同时对凡·克里夫刮目相看。只见他又说:
  “甚至可以让林赛哪天晚上带他去医院走一趟,让他亲眼见见那儿的景况。病人们、他们的家属、疲惫不堪的人群、本该在床上睡觉却因家中无人照顾而被带入医院的顽皮孩子们。我保证施托伊弗桑特心肠再硬也得受到震动。不言而喻,林赛也应巧妙地指出施托伊弗桑特因这一造福于百姓的举动而将获得的荣誉。”
  “不错,凡·克里夫,妙,”特朗布尔赞许地说。
  “当然,”凡·克里夫煞尾道:“做为协议的一部分,他应放弃对医院和所有当事人的指控。”
  凡·克里夫仰靠在椅子里,自信他抛出了一项有效的战略,能使他的当事人摆脱被纽约州吊销行医执照的威胁。
  特朗布尔对医院董事会主席诺顿说:“马克,马上联络林赛没问题吧?简单跟他说说我们期待他所做的意图。”
  “我一回办公室就找他,”诺顿说。
  斯考特·凡·克里夫见自己的建议得到认可,便迫不及待地拿起电话。他在特洛伊的地下办公室里找到了凯特·福莱斯特。
  “大夫,我觉得你的噩梦快做到头了。”
  “怎么回事?”凯特屏住呼吸问。
  凡·克里夫能想见她可爱的脸蛋放出异彩,蓝眼眸因喜悦而变得明澈透明。
  “我琢磨出了一个解决此事的办法,每个人都能摆脱困境,包括你在内,甚至还可让市立医院急诊科的面貌焕然一新。”
  “这太好啦,”凯特情不自禁地说。
  “当然,施托伊弗桑特接受才行。我觉得他会,别人也这么想。”
  “也许会吧。这样我就可以舒坦地睡个好觉了,”凯特说。
  “你一直不能入睡,是吗?”凡·克里夫问。
  自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死去的那个晚上开始,凯特从没向任何人,包括她的知己好友罗茜·庄透露过内心的恐惧,此时突然出现了逃脱危境的转机,她的心里话便滔滔不绝地脱口而出。
  “简直跟下地狱一样,”她说,“我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最后朦朦地睡去,没几分钟又被将要发生的恐惧所惊醒。就这样一次次地睡着和惊醒。我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天晚上的情景,尽力摆脱它入睡,但总是惊醒过来。”
  “的确像地狱一般,”凡·克里夫深表同情地说。“如果我的建议奏效,你就能解脱了。”
  “谢谢,非常感谢,凡·克里夫先生。”
  哈里·林赛打电话要求与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见面时,大金融家以为林赛又是想联手造一艘游艇,以便击败澳洲人,保卫美国冠军杯的地位。为此他邀请林赛赴上城四十四街的游艇俱乐部共进午餐。
  喝酒期间,谈话内容一如施托伊弗桑特预料的那样进行着。后来进午餐时,两人又谈到了细节,打算造一艘既符合一切规格又能打败澳洲人的游艇。直至最后上咖啡时,林赛才真正触及到他此行的真实意图。
  “施托伊弗桑特,出于对你的感受的尊重,我一直没有提及千金之死给你造成的悲恸,”林赛开口说。“不过有时悲剧也可以变为好事。为百姓造福的好事。”
  “你是说一个人失去了他惟一的孩子,却能为百姓造福?莫非你疯了吧!”施托伊弗桑特最初的反应刻薄尖锐。
  “施托伊弗桑特,你完全有权让我少管闲事。有权站起来拂袖而走。不过你若能至少听我把话说完,我当不胜感激。”
  “我从来都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岂有拂人面子之理!”施托伊弗桑特大声说。
  林赛虽不觉得欣慰,但至少获得了开口的机会,于是接着说:“要是想个办法让人们能记住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的名字,并让她的名字大放光彩,你意下如何?”
  施托伊弗桑特隔桌瞪着林赛,颇有些犯疑,怒气却稍许减弱。他的目光分明是让对方详细加以说明。
  “你愿不愿意让别的父亲也品尝发生在你身上的悲剧?”施托伊弗桑特晓得林赛此话并非需要自己回答。“其实有办法不让这样的悲剧重蹈覆辙。”
  “什么办法?”施托伊弗桑特问,吝啬地表现出些许好奇。
  “你去没去过市立医院的急诊科?”
  “当然没有!”
  “你应该哪天晚上去一趟。看看它有多拥挤,医务人员工作地多么负载,设施又是多么破烂陈旧。然后再想像一下一个翻新的急诊科将使这座城市的贫民及其他病人获得多大的益处。”
  “哈里,你要是想说服我捐资,明天早上你就能拿到支票。你说要多少吧。”
  林赛沉吟片刻,轻声说:“两百万。”
  “两百万——”施托伊弗桑特讶然重复道。“你暗示让我捐钱,我以为应按惯例那样——十来万美元。而两百万——”
  “要是你一个子儿不出你觉得怎样?”林赛问。
  “什么意思?”
  “施托伊弗桑特,我们听说保险公司乐意出两百万平息你的官司。要是你把这笔钱捐给市立医院,建造一个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纪念急诊科的话,你女儿的名字就将永远留存在人们心目中了。而且整个事情不用你掏一分钱,资金从保险公司往医院一转账就全妥了。另外,虽然我没详细了解,说不定你在免税方面还能得到极大的照顾呢。”
  “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纪念……”施托伊弗桑特缄默地沉思着。
  “怎么样?”
  “过去几年里,我弄不懂那闺女是怎么了。反叛心理!可能是我老婆的错,对她管教不严,我也太忙,”施托伊弗桑特低声说。“哈里,这年头实在想不出好法子养育孩子。你什么都给他们,但仍无效果。这年头怎么都不行,没辙儿。”
  施托伊弗桑特给自己又斟了一杯咖啡,但知道这是为了分散注意力,以便不致过多暴露内心的痛苦。他放下银制咖啡壶,瞥了林赛一眼。
  “哈里,你知道克劳迪亚的死因吗?”
  “听说了。”
  “这会儿不少人都听说了。宫外孕破裂引起大出血。”这是这位骄傲的大亨最痛苦的表白。“我宁肯拿出所有,做什么都在所不惜……但她从未找过我——从未。”
  “施托伊弗桑特,我劝你把你生活中这段悲伤的一幕彻底抛在脑后,只让人们记住,克劳迪亚之死转变成了一桩受益于这座城市的善举。”
  施托伊弗桑特用手指敲打着僵硬的白色桌布,终于一点头,说:“就这样说定了,哈里。”
  “那么你同意了保险公司的意思,不再向任何人提出指控了?”林赛问,想敲定这桩协议。
  “对,我不再起诉。”
  “好!”林赛说,感到他的使命完成了。
  “但那个女医生……”施托伊弗桑特说。
  “按医院的规定,她也在保险公司的投保范围之内。问题只解决了一半,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判她一纸治疗不当裁决书顶个屁用。我要让她的同行们评判她是怎么治疗我女儿的!”施托伊弗桑特大声说。
  “你指州委员会?”
  “我的律师已经替我投诉了。我要让她站在州委员会面前,得不到保险公司或医院的保护。上帝,我一定要看着她从此从医学界销声匿迹!”
  “施托伊弗桑特,我说不准医院对你的话会做何反响。反正他们希望整个事情尽快得到解决。”
  “要么他们把那个女人交给我,要么甭梦想什么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急诊科!”
  在特朗布尔的办公室里,卡明斯医生、斯考特·凡·克里夫和保险公司的律师围坐在一张小会议桌旁,听哈里·林赛汇报他和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的会面。
  “先生们,就是这样说定的。给市立医院两百万,建造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纪念急诊科。”
  “哈里,你干得很出色,”特朗布尔说。他转向保险公司的律师。“你们公司认为怎么样?”
  “两百万,条件是取消治疗不当的指控?”
  “对,”林赛说。
  “两百万能了结此事,算我们的幸运,”保险公司的律师说。“我立即起草协议书!”
  斯考特·凡·克里夫插话说:“不指控也包括福莱斯特医生,对不对?”
  “当然,”林赛答道。接着又承认说:“仅就治疗不当而言。”
  “什么意思?”凡·克里夫问。
  “施托伊弗桑特保留要求州委员会开听证会的权力,”林赛说。“实际上他已提出了投诉。”
  “他不能只解决问题的一半,同时仍继续复仇,”凡·克里夫说。“我上次会上提出的建议可并不是这样的,应使所有人都免除法律责任。”
  特朗布尔感到他应出面控制会议的局面。“凡·克里夫,我们千万别感情用事。毕竟我们都是律师。从法律上讲,我们的当事人市立医院应为福莱斯特医生做的只是帮她免除治疗不当的指控,这我们已做到了。”
  “那么抛下福莱斯特医生不管,让她孤身一人在州委员会面前面对毫无根据的指控,这公平吗?尤其是听证会是由该城和纽约州具有实际政治大权的人一手操纵的,”凡·克里夫提出质问。
  “不管你使用什么样的措辞,医院、保险公司和我们事务所已完成了对福莱斯特医生应尽的法律上的一切义务,”特朗布尔不容争议地说。
  “说得对,”卡明斯随声附和。“福莱斯特可以一直工作到她的合同期满为止,我想大概还有十个月,这我们没意见,除非州委员会做出她有罪的决定。那样她的合同就将自动停止,对这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我们也就完全解脱了。”
  “难道你认为对她不应负有责任吗?她是个忠诚、献身,能力很强的年轻医生,拥有她是你们的骄傲,”凡·克里夫争辩说。
  “出了这种事,很难说她还是我们医院的骄傲了,”卡明斯亦不示弱。
  “所以我们就隔离她,疏远她,把她排除在我们之外。我们是完美无瑕的,是她玷辱了我们的纯正!”凡·克里夫愤懑地说。“谁敢说自己是完美无缺,有资格攻击她,大夫。”
  卡明斯的脸气得通红。特朗布尔赶紧出面解围。“凡·克里夫,你和卡明斯大夫不同,不必管理一所像市立医院那么大的机构。因此这件事上我们应该听从他的判断。先生们,哈里·林赛干得极出色,我们对他表示感谢。现在趁施托伊弗桑特没有变卦之前,赶紧把协议书草拟出来。”
  众人与林赛纷纷握手之后,会议结束了。到会的陆续从特朗布尔的办公室离开。凡·克里夫正要迈步,特朗布尔叫住他:“凡·克里夫,请留步。”
  “有事吗?”凡·克里夫问着又返回会议桌。
  “很显然,你在福莱斯特一事上太过于感情用事。也许因为你有献身公益的精神,乐于为普通人打抱不平。要么就是……”他顿了顿,又说:“要么就是出于你个人的兴趣,热衷于医生本身,而不是她的境遇。这可以理解。她是个很有魅力的年轻女子。”
  凡·克里夫想对此加以否认,然而特朗布尔的话说的不无道理,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
  “我的孩子,你的私人生活我不过问。不过我想从另一个角度跟你聊聊。我刚雇你来这家事务所时,听你谈起你热衷为公益服务的崇高理想。我对自己说:‘这位后生可畏,有为正义奋斗的远大目标’。我觉得这很难能可贵,尤其对一个年轻律师来说。不过我当时还想:‘一旦他在这儿干上一阵儿,看到其他年轻人为公司的利益干得兢兢业业,而且比他多挣三、四、五倍的钱,他就会变得不那么锋芒毕露了。’所有人都会变。但惟独你没有。在合伙人会议上我总是为你说好话,已不计其数了。”
  “可我也按咱们的合同履行了职责,”凡·克里夫指出。
  “没人说你没履行,但我们都期待你变得成熟老练起来。通过时间、环境和竞争,都可能会使你同别人一样收敛起个人义气。可你却……”特朗布尔无奈地摇摇头。“所以这次在福莱斯特事情上,我必须划出一条线来。”
  “划条线?”凡·克里夫迷惑不解地问。
  “一旦和施托伊弗桑特谈妥,我们对福莱斯特的责任就终结了。”
  “你的意思是?”
  “她在州职业医疗行为委员会面前的听证会纯属个人的事情。她必须设法自己为自己辩护。”
  “你是说我与此案无关了?”凡·克里夫问。
  “我是说特朗布尔—德拉芒德—贝恩斯事务所不再有为她辩护的责任。”
  “如果我还坚持为她辩护呢?”凡·克里夫问。
  “那就不再是这家事务所的一员,”特朗布尔毫不含糊地说。
  “我明白了。”
  “我个人不希望失去一个非常有潜力的才华横溢的年轻律师,但你不要逼我走那一步。”
  凡·克里夫没有回答,只是不苟言笑地点点头,便离开了。
  斯考特·凡·克里夫返回到他那间拥挤不堪的小办公室思索着特朗布尔摆在他面前的选择。要么不去理会福莱斯特的听证会,要么从事务所辞职。
  他拿电话,按下号码。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福莱斯特大夫吗?”
  “是我。”
  “大夫——我俩得见一面。”
  “为什么?出什么事了吗?”凯特问。
  “等见面时我再跟你解释。”
  “什么时候见?”
  “越快越好,”他说。
  “好吧,”她说。“今晚吧。”
  “最好今天下午。”
  “下午?什么事这么急?出什么事了?”凯特问,因他的执着而感到吃惊。
  “电话里不好说。我三点钟去医院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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