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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骗子与密医将罚款三十金币,并且坐牢。
                    ---蓝毕梧,巴斯城规
  站在魏家俱乐部的赌博室里,雷克端着一杯威士忌旁观嘈杂的人群。一群年轻的赌徒正在掷骰子,他们身上的衣服虽旧但都经过小心的修补。他们相互笑骂,屏气凝神地等待骰子停止旋转。
  雷克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二十岁时,他的人生目标只有两个:赌博和玩女人。虽然他不需要靠赌博赢钱营生,却需要一个地方躲避那些永远不遗余力在推销女儿的母亲们。在伦敦最声名狼藉的赌场里,有许多女人急于和他上床,许多赌徒急于与他一较长短。
  他着实享受了青春——甚至是那些宿醉的早晨,反胃、头疼,身边躺着一时想不起名字的女人。回想起来,他希望自己当时追随了潮流到巴斯城来,因为这样他就会认识蓝毕梧。有了巴斯之王这个朋友,雷克可能早就娶到安茱莉为妻,不必受她的父亲支使。
  想到有安乔治这种岳父,雷克不禁反胃;幸好娶茱莉为妻的期待软化了他的心。
  他啜口威士忌。酒杯阻隔了他的视线,他的思绪转为内省。曾经,婚姻只让他想到枷锁束缚,而现在娶茱莉为妻的期待却带给他的心灵一股满足感。
  “你看起来仿佛玩得很愉快,爵爷。”庞杜比说。
  雷克的第一个反应是一拳打烂庞杜比的脸,再扭断这双碰过茱莉的手。但是暴力改变不了她的过去,反而会对她的未来造成负面的影响。
  “这里有各种娱乐。”雷克温和地说。
  “终年不断。”印刷商微笑,露出一颗断裂的牙齿。“我相信茱莉若没有去布里斯托,你会更愉快。”
  杜比又在玩什么新把戏?“她明天就会回家。”雷克说。
  杜比注视他的酒。“她对通告和信笺的事不太高兴。你取消它们是最好的。”
  这个形容太含蓄了。她简直是暴跳如雷,雷克若是知道局长小姐和印刷商之间的敌意那么深,就不会把这项任务交给这个男人。“你不是她最喜欢的人,杜比。”
  他大笑。“任何想要她的工作或是娶她为妻的人她都不喜欢。我是她的第一个未婚夫,你知道的。”
  他的话激怒了雷克。“我将是她的最后一个。”
  “我相信,瞧那边那个家伙。”杜比指向玩骰子的人群。“穿绿外套那个。他姓桑,他也曾带着婚约神气十足地来到巴斯城。茱莉不愿意嫁给他,不过我碰巧得知她给他钱偿还欠安乔治的债。然而,她的父亲还是毁了这个可怜的家伙。”
  雷克觉得自己的双腿如狂风中的小树。知道安乔治会施暴是一回事,目睹毁灭的结果是另外一回事。的确是个可怜的家伙。
  雷克搜索着一个无害的回答——任何能够挡开庞杜比威吓的企图。他咽下恐惧说:“他和桑肯新伯爵有关系吗?”
  杜比失望得皱眉,哈吸地说:“他以前是桑伯爵的继承人,但是伯爵和他脱离父子关系,国王夺走了他的头衔。”
  可恶的头衔!如果雷克那被上帝诅咒的缺点被人知道了,古老而尊贵的齐家将此蒙羞。齐家的丰功伟业应该由一个值得尊敬的人继承,而不是一个会抹煞祖先荣耀的骗子。为什么他要是长子呢?
  无情坚定了他的决心。“真遗憾,不过这是他自己的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一例如茱莉要谈,杜比。你要她的工作?”
  他耸耸肩。“我并没有隐瞒我的野心,她知道我打算打败她。”
  雷克能够利用这个印刷商的热切。可是他会吗?也许。“她会把公爵夫人这个角色,做得像邮政局长那么好,你同意吗?”
  庞杜比看起来仿佛吃了一碗碎玻璃。“她会毁了你。我们的茱莉名声不太好,你知道的、”
  雷克仰头大笑,“那么我们很配。”
  “我很惊讶你的家人会同意这件婚事。”杜比咕哝。
  “我却很惊讶,”雷克有点凶狠地说。“你竟然会知悉恩德利公爵夫妇——也就是我的父母的喜好。我还以为你的交游是比较下阶层。”
  庞杜比尴尬得满脸通红。“不是我自不量力,雷克爵爷,我只是重复洛克堡公爵未亡人文娜夫人的话。”
  看来,庞杜比仍然有自尊心,雷克想道。他的弱点是什么?他是如何逃过安乔治的馅饼?茱莉说她的父亲毁了几个而使另外几个破产。庞杜比看起来未受其害。“你不该重复女人家的闲话,杜比。”
  “你说得对。不过——”他的声音变小。“我比你了解这个老巫婆。相信我,爵爷,她会用一切力量使茱莉与你敌对。”
  哦,不,她不会,因为雷克有计划。他知道有个人能够让文娜忙碌,而且很可能赢取她对这件婚事的支持。“我会对付文娜。”
  杜比转身向入口。“潘夫人来了。”
  雷克看见蓝毕梧的情妇正在观察人群。“我们去打招呼吧?”
  “你去吧,”杜比说。“我要去跳舞。”
  雷克假装微笑,看着杜比漫步向舞厅。
  庞杜比有没有向茱莉求爱?他有没有吻过她?有没有碰过她?
  丑恶的想法浮现雷克的脑子。她属于他。他想要她,此时此地,她一旦踏进这个城市,他永远不会让她再逃离他的手掌心。
  雷克决定去找潘裘丽,因为他知道自己若不找点事做,一定会去找茱莉。她已经走到骰子赌桌,正在和姓桑的人说话。
  好奇心驱使雷克穿越赌场去见见安乔治的受害者。
  他边走边和余夫人等人寒暄,十分钟之后,他还移动不到二十英尺。雷克知道自己的脚步为何迟疑:他害怕。他愈接近骰子赌桌,内心愈焦虑。当他站在潘裘丽旁边时,胃翻搅得像暴风中的海洋。
  “晚安,裘丽。”他说,无法看着桑肯新伯爵的儿子。
  她转过身来,微笑,双肩垂了下来。“哦,晚安,爵爷。”她的眼睛瞟向赌桌,又回到雷克身上。“真高兴见到你。”
  雷克鼓起勇气看年轻人一眼,随即希望自己没有这么做,因为年轻人用一种完全绝望的表情回看他。雷克曾经在饱受虐待的非洲黑奴的脸上看到类似的神情。一股恐惧震撼他的心灵。
  “哦,老天!”裘丽看出讽刺的情况。“真尴尬。”
  雷克吞咽一口,命令自己对她微笑。“你看起来很迷人呢。”
  她脸上懮虑的线条消失。“谢谢你。”
  他瞥向年轻人,再看着裘丽。
  她很快地说:“原谅我失礼,雷克爵爷,容我介绍——”她差点说出这是某某子爵“桑提斯”。
  雷克无法伸出手,因为他的手已紧握成拳头。他勉强地点点头。“幸会,桑先生。”
  “齐先生。”
  神奇的字。齐,几世纪的家族荣耀在他的体内发光。他几乎能够感觉到威尔斯亲王握紧地的肩膀,说着:“为自己奋斗,男孩。”
  上帝为证,他会的。
  他盯着桑提斯凌乱的头发和污秽的衣服。这个可怜家伙的领巾看起来好象曾被用去擦过桌子。
  裘丽清清喉咙。“蓝先生还没有到,我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你……”
  雷克了解她的意思。“你想跳舞吗?”
  “哦,不,”她说,摇摇戴着假发的头,用扇面遮住她的嘴。“是这样的,雷克爵爷,这桌有人诈赌,如果蓝先生在这里,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到,他会阻止这种事。”
  “我很荣幸代替蓝毕梧执行任务。他们是用装铅的骰子诈赌吗?”
  “是的,”她嘲弄地说。“我确定。戴着可怕的假发那个和穿着破鞋那个已经连赢了五局。旁边那个可怜的女人已经开始用珠宝下注。”
  女孩拿着骰子。当她看见他,诱惑地对他微笑。堆在她面前已经输掉的赌注,包括大约五百镑的钱币,一条珍珠项链,一只红宝石领针,和一个金的鼻烟盒。
  雷克看向潘裘丽指控的那两个人。他们并肩而站,讨论着白天鹅旅店的住宿设备,似乎毫不关心下一个人会掷出几点。为什么?因为他们肯定自己会赢。可是装铅的骰子在哪一个身上?
  女孩露出不顾一切的表情,将剩下的耳镮丢进那堆金银珠宝里。当她合起手摇动骰子,雷克抓住她的手腕。“请等一下。”他说。
  她惊愕地屏住气息,手指松开,骰子掉落。可是雷克不理会这些骰子,他要的是在另外两人身上的。
  “嘿,”穿着破鞋的家伙说。“你必须等一等,现在轮到这位小姐。”他的口音告诉雷克他是爱尔兰人。
  某地的人看着雷克。他们张大眼睛,看起来像被扯动绳线的木偶,赌场里的嘈杂停止。围在其它赌桌四周的人伸长脖子往这里张望。
  “闭嘴,唐尼,”戴着破旧假发的家伙说,“他不只是贵族,他是齐氏家族。你不知道吗?”
  爱尔兰人向后退,突然对自己鞋子上的破洞产生兴趣。
  雷克环视赌桌旁其它的人。这两个家伙有没有其它的同伴?
  他必须检查每一个人。
  “各位先生,请掏出你们的口袋里的东西。”他说。
  忿怒的声音继之而起。桑提斯痛苦地皱眉,仿佛刚吞下沟里的污水。
  “掏空你们的口袋,”雷克再次命令。“全部的人。”
  桑提斯开口。“呕……当然,爵爷。可是我宁可私底下做这件事。”
  桑提斯会沦落到靠诈赌营生吗?他已经输掉比许多人一辈子能够赚的还多,他至少该得到点优惠。“好,”他说。“可是其它的人开始动手。”
  除了桑提斯,每个人开始掏出口袋里的东西。鼻烟盒、名片、各式各样的怀表,和一张红心K落在桌子上。可是没有假的骰子。当一组粗壮的苏格兰人从大衣口袋摸出一个装饰着缎带的保险套,紧张的沉默被突起的笑声戳破。
  只剩下桑提斯了。
  雷克对裘丽说:“看住其它的人等我回来。”然后他带领桑提斯到盥洗室。
  年轻男人满脸的落魂哀伤。“我的运气不太好,你可能知道。我不知道。我吃不起晚餐,所以从小食堂偷了半只鸡。它在我的口袋里。”
  桑提斯要求私下检查是为了避免被发现口袋里藏着食物,雷克努力压下内心的同情。“你输了多少钱?”
  年轻人吐口气。“昨夜输了十镑,今晚到目前为止输了二十五镑”
  “某人告诉我有人诈赌。今晚在场的人谁昨晚也在?”
  桑提斯张大眼睛。“那个女孩。她昨晚赢了四百镑和那些耳镮。我的父亲是对的,我是个笨蛋。”
  雷克想到自己的父亲。公爵似乎对于建立勋绩没有兴趣,每天都说些平凡琐碎的事。雷克在很久以前曾经发誓,当他继承公爵的头衔,他要利用这份权势改善所有英国人的生活。不过,最近他的思虑转向可怜的非洲人,以及他能够做什么帮助他们。
  “如果你要赌博,桑提斯,你最好学着辨认老千——甚至是吸引人的女人。”
  年轻人自我轻视地大笑。“但愿在我坐下来和安乔治赌博之前,有人告诉我这句话。如果茱莉没有来解救我,我将因负债而坐牢。”
  雷克畏缩。“我和你做个交易,桑提斯。”
  希望在年轻人的眼里一闪而过。“可是你是齐家的人,而我——我什么也不是。”
  雷克和善地说:“你还是个男人。”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为什么不?我们两个都讨厌安乔治,我们可以组成一家俱乐部了。”
  “不要指望我加入,除非不需要多少本钱。”
  “我会给你五百镑,并且为你写一封介绍信给一个波士顿的造船商。交换的条件是你如实地回答你和安茱莉的问题。”
  桑提斯张大嘴巴。“我听说你和她订婚了,可是我以为这是谣传。你在海萨俱乐部输钱给他了吗?”
  雷克宁可用他的城堡交换他欠安乔治的债。“不,我只对迎娶他的女儿很有兴趣。”
  “她是许多人争取的对象,爵爷。”
  “你同意到殖民地去吗?”
  桑提斯吁口气,考虑片刻后,微笑地挺直肩膀。“我可以在殖民地开始新生活。”
  “是的,你绝对可以,”雷克信心十足地说。“我想你会喜欢美洲的人,他们不像我们固守阶级制度。”
  “上帝保佑你,爵爷,谢谢你帮助我,以及……保全了我的自尊。”
  “不客气,现在我要一些答案。”
  五分钟后,雷克回到裘丽看守着的赌场。这个女老千胆子不小,雷克想道。
  他伸出手。“给我在你衣服里的骰子。”
  她摇摇臀部。“你要什么都可以,爵爷。可是骰子除外。”
  “我只要骰子。”她没有顺从的意思,雷克警告:“我会亲自动手。”
  “你不敢!”她哗道,表情像莉莉小巷的妓女般凶悍。
  雷克交叉双臂。“试试看。”他数到五。她盯着他。他把手伸过她的领口。令人反胃的廉价香水味飘进他的鼻子。
  “嘿!这不是对待淑女的方式。”她说,摇摆着身体。
  她吸口气,将他的手卡在她的乳沟和领口之间。“哦,爵爷,”她尖声乱叫。“你的手触感真好。”
  他的手指往下挤,抓住骰子。
  赌场里的噪音停止。一根手杖敲打大理石地板,发出巨响。雷克抬头看。狡诈的女孩盯着地板。他全身冻结,因为门口站着蓝毕梧和文娜夫人,而文娜夫人的眼睛盯着雷克被卡住的手。
  他伸出手,掂掂沉重的诈赌工具。
  潘裘丽碰触他的手臂。“谢谢你。我们去和刚到的人打招呼吧?”
  雷克几乎大笑起来。“当然。”
  “可是你必须先收取三十金币的罚款。”
  “为什么?”雷克问。
  “这是蓝先生定的另一条规则。”她说。
  雷克从赌桌上抓起金币。“这些钱是由蓝毕梧保管吗?”
  她吸口气,愤怒地说:“不。这些钱全部用在慈善事业上,建立矿泉医院。”
  大部份的人都去向巴斯之王和文娜夫人问好,每个人的神情都好象是朝圣者赶往神殿般虔诚。
  雷克大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裘丽问。
  他倾身向右边。“我只是想到如果这个房间是一艘船,就太危险了。”
  她瞥向聚集在一侧的人群,笑起来。“你真聪明。你想我们会沉吗?”
  “只有那些在仪式中无法保持漂浮的人才会下沉。”
  “我喜欢你,齐雷克。”
  “很好。我需要一个朋友。”他握握她的手,带领她走到人群后。片刻之后,只有伍约翰站在他们和文娜夫人之间。
  建筑商恭敬地行礼。“您的出现带给我们春天的气息,夫人。”
  她微笑,露出和茱莉一样洁白整齐的牙齿。一串巴洛克式的珍珠项链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注意到她优雅纤细的脖子。她穿着茱莉的黑线绒礼服,茱莉的容貌肖似她的外婆。她们两个都端庄而优雅,有相同的迷人的蓝色眼睛,和完全得足以向艺术家的技巧挑战的鼻子。然而,她们的性情却有天壤之别。
  他还记得安乔治是怎么说文娜的。他叫她狡诈尖酸的老女人,说她除非双臂残废,否则绝对不会放开茱莉,据桑提斯说,文娜骂乔治是个老混蛋,因为他将牺牲女儿,害她走上和她母亲相同的命运:死于生产。雷克认为乔治和文娜这两人都是放纵任性的家伙,完全不顾一个充满爱心的年轻女人的感情,而雷克打算满足这个可爱女孩的一切需求。
  他每次见到文娜都处于不利的情况。不过,今晚的情形不同,因为少了茱莉令他分心,他能够将注意力集中在文娜身上。
  急着做这件事,雷克将裘丽交给蓝毕梧,握住文娜夫人的手。
  “晚安,夫人,”他说。“很高兴见到你出来走动。”
  她庄严地点点头,吸吸鼻子。“晚安,雷克爵爷。看来你正在享受巴斯城的殷懃款待。”她瞥向他的手。“那股气味还在呢!”
  讨厌的老女人!他耸耸肩。“为了维护巴斯城规,总得付出代价。”
  “说得像真的一样。”她转向毕梧低语:“安乔治给我们弄来了一个最暖城的访客。”
  裘丽倒抽口气。毕梧的白帽掉落。
  雷克放开文娜的手,倾身靠近她。“小心,夫人。这个访客会带给你惊喜。”
  她摇摇手杖。“我怀疑。”
  齐雷克是不会受她威吓的。“也许你想喝杯酒进一步讨论这个问题?”
  她的眼睛闪动冰冷的光芒。“我不想打扰你和你的朋友,你们似乎玩得正起兴。”
  裘丽开口。“那个丑陋的女孩诈赌。她不肯交出骰子,所以雷克爵爷亲自动手。”
  蓝毕梧注视雷克。“你拿到骰子了吗?”
  “当然,拿去吧。”雷克递出罚款和假骰子。
  “谢谢,”巴斯之王说,皱起眉头。“下流的无赖,”他咕哝。“他们以为他们可以到巴斯城来诈骗我们的钱。”
  “很难的,先生,”雷克说。“只要这里有你在。”
  蓝毕梧挺直身体宣布:“我认为我应该调查这群人,将诈赌者带回去侦讯。”
  巴斯之王向他的王后伸出手臂,他们消失在人群中。
  “庞杜比在这里。他正在和一个男爵的女儿跳舞,”文娜说。“他也是安乔治的朋友。我以为你要为我倒杯酒,雷克爵爷。”
  “庞杜比很亲切地提到你呢,夫人。茱莉有没有告诉你我让她用我的马去布里斯托?”
  文娜的嘴角下垂。“她当然告诉我了。她告诉我所有的事。我试着脱服她不要用那匹马,她已经好几年没有驾驭这么活泼的马了。”
  太好了。茱莉在文娜面前坚持了自己的决定。“茱莉驾驭得了那匹马。”
  文娜敲敲手杖。“啊,可是这匹野兽希望被驾驭吗?”
  他愉快地咧嘴笑,伸出手。“我很乐意把缰绳交给她。”
  文娜把手放在他的衣袖上。“她不会嫁给你。”
  “啊哈。”他开始缓慢地走向摆着酒钵的桌子。“我们谈到问题的中心了。”
  “她不会签婚约的,就算对方是尊贵的齐家继承人。”
  “别人会以为你不希望茱莉享受我的姓氏能够带给她的好处。”
  她手里的木杖颤抖。“等安乔治解决你,你的姓氏就一文不值了。”
  雷克利用从桑提斯口中搜集来的消息。“怎么?你拥护安乔治?我还以为你瞧不起他呢。”
  “我当然瞧不起他。他是个恶棍,可是他的狡诈足以榨干你。”
  雷克双膝用力避免滑倒。如果文娜知道……他甩掉不可能的想法。
  “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文娜夫人?我认为你喜欢和安乔治玩游戏。而我相信你不知道自己对茱莉造成什么伤害。”
  “你这无礼的小子!”她发火,可是脸上仍然挂着微笑。“这是我听过最荒唐的事。她是个坚强的好女人,好得你匹配不上!”
  有一百双眼睛看着他们,雷克保持理性冷静。“她必须坚强,否则怎么受得了你和乔治的折磨?”
  她的手指抓紧他的袖子。“茱莉和我熬过了乔治的把戏。你又了解那个混蛋多少!”
  “我只是一个客观的旁观者。”
  “随你怎么说。茱莉将为爱情结婚,而不是依从她的父亲的命令。”
  雷克打出桑提斯给他的一张王牌。“就像你一样?”
  她脸色发白。他们到达点心桌旁,侍者为他们倒酒,雷克递给文娜夫人一杯。
  “我的两次婚姻都是别人安排的。”她玩弄手上的扇子。“两个丈夫都是结婚那天才第一次见面。”
  她受过伤害。但是她知道如何不让她的外孙女受伤害吗?“你对这两次婚姻感到愤怒,是不是?”
  她扬起下巴。“我熬过来了,有我的帮助,茱莉不会像市场的小牛般任人买卖。”
  他第一次深思这个娇傲的女人在男人手上受过的苦。但是她不好的经验就使她有权利玩弄茱莉的生活吗?多么奇怪啊,一向将婚姻视为实务安排的他,现在竟然会把它看做是情感的结合。
  虽然他同意文娜的看法,却不能告诉她,她会将它视为他的弱点而加以利用。他决定用权势对抗权势。“国王赞成这件婚事。”
  她注视他。“他回信给你了?我没有看见信——”她骤然住口。
  他忍不住微笑。“偷看别人的信等于偷窃。”
  她像个任性的孩子嘟起嘴。“我会告诉茱莉你骂我是贼。”
  “你可以顺便告诉她,我将送给你一座庄园——在她和我结婚之后。”
  “我会告诉她你企图贿赂我。”
  “齐家的人,”他骄傲地说。“不会卑躬屈膝地贿赂任何人。”
  “除非他们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要隐藏,或是要维护浪荡的名声。”她喝完酒,将酒杯递给他。“晚安,我不打扰你玩乐了。”
  他看着她跛行而去。乖僻的文娜夫人甚至会伤害最爱她的人。
  他的心为巴斯城的邮政局长小姐,以及她多年来忍受的痛苦而痛。附近的嘈杂声退去。他突然觉得空虚而寂寞,甚至在欢乐的人群中。他放下酒杯。
  如果茱莉没有去布里斯托,今晚她会在这里,而且会鼓舞他使他摆脱阴郁的情绪。他什么时候不再因需求而想要她,开始为自己需要她?
  这个想法像颗炸弹震撼他的心灵。起初,他痛恨她和自己,以及促使他们在一起的情况。然后,他了解并且尊重她小心保护的感情。后来,他深深地被她吸引。现在他渴求她,需要她。他爱她。
  我爱她。
  惊愕的雷克找到最近的椅子坐下来,他的眉头渗出汗水。温柔的感情在他的胸腔里膨胀,否认的情绪继之而起。
  他没有恋爱的经验。在他看来,婚姻要求的是责任和忠诚,至于“爱”只是殷懃的男人挂在嘴上的浪漫口号。
  他爱安茱莉。想着这几个字,承认这事实,他的情绪逐渐平息下来。他爱她,她明天早上就会到家。
  她将陪伴他去温泉池,明天晚上他要使她成为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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