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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安娜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孩子的一个玩具。见到我,便抬起焦急的眼睛。我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不料却忍不住哭出声来。安娜走过来,与我抱头痛哭。
  我打电话给我父亲。他声音严肃,犹豫了半天才回答我,这使我越发担心。他明天就来。
  不一会,接到安娜通知的帕斯卡尔赶来了,要求中午我带安娜去医院时也跟着去。
  我们坐在候见室里。别的家长们也在那,跟我们一样默不作声。走廊里,医生们在讨论。他们说得那么清楚、那么大声,我们一字不漏都听见了。几分钟过去了。我站起来,去办公室找医监。她认出了我,一边继续写她的东西,一边对我说:
  “您见到医生了?哎,这很奇怪,我一分钟前还见到他……”
  “不麻烦您了,医生,我去找她……”
  在一个房间里,儿科医生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正在听见习医生说话。我走上前去。她看见了我,但这回,脸上没有微笑:
  “啊,我们正在说您的孩子……我想对您说病很重,非常严重……检查还没有全部结束,但我们已经有了部分结果:孩子得了罕见的肾综合症……我不一一详细说了,但我们认为,这是由一种大肠杆菌引起的……我应该跟您说清楚,眼下,我保留我的诊断……”
  她看着我,也许在等待我的反应,等待我提问……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惟一的希望是他的体力……这孩子生命力很强……我们给他注射了抗菌素……也许明天会看得更清楚的……可现在,我无法安慰您……孩子的母亲怎么样?现在不要把情况全告诉她……当然,我们会尽一切努力的……”
  “谢谢,医生……我晚上再来……再见,小姐,再见,先生。”
  安娜和帕斯卡尔在走廊尽头等我。
  “检查还没有全部结束……医生认为问题很严重……也许是大肠杆菌……不过,还有希望……孩子似乎很强壮,会顶得住的……也许……”
  安娜走近我,靠在我身上,抓住我,扑到我怀里哭了:
  “我的孩子……我不想他死……我的孩子……”
  我把她拉到了外面。
  一回家,我就打电话给我父亲。起初,他什么话都没说,然后开始鼓励我……
  奥德丽也许猜到了我们希望独处,便跟我们说她要走。她很快就收拾好行李,答应每天都打电话来了解消息,并说,欢迎我们一家三口去爱尔兰。她拥抱了安娜。我感谢她对爱德华的照料,付了钱。当她离开的时候,我勉强笑了笑。
  三点钟了。帕斯卡尔建议带我们去吃饭,我们拒绝了。安娜不停地抽烟,没烟了。我出去买烟。
  外面,马路上、人行道上、商店里人来人往,我想起今天是星期六下午。我穿行在人群中。他们怎么不知道我很不安,我觉得这很奇怪。在我常去的烟铺里,几个人问我儿子的情况。孩子出生后,我曾告诉过他们。
  “谢谢,先生,他很好……我们希望他一直健康下去……”
  “啊,没有理由不健康……”
  “不过,您知道,命运无常……算了,不想它了……您呢,一切都好吗?”
  我回家时,发现安娜的眼睛红红的,她刚哭过。我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来到厨房。帕斯卡尔正在沏茶。
  四点左右,我打电话去医院。孩子的症状没有变化,检查在继续。我通知他们我晚上八点左右过去,了解最后的结果。
  我不停地问自己:“孩子是从哪儿染上这病的?我不明白……大肠杆菌……也许是从母体带来的?……”
  我手一松,杯子掉到地上打烂了。安娜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我身边:
  “别再折磨自己了……我敢肯定你正在责备自己……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追究责任又有什么用……”
  我再次赞赏她。她能猜到我的心事,并且敢于调解。
  帕斯卡尔给我们端来了茶,并跟我们谈起了她丈夫。今天早上,她得到了丈夫的消息:
  “那是个很危险的地区……我得承认我不是太放心……”
  我漫不经心地听着。安娜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详细地提了一些问题。帕斯卡尔觉得很投机,一一作了回答。尽管她们不想冷场,但有时仍觉得无话可说。这时,她们赶紧没话找话。
  七点半左右,我要帕斯卡尔留下来陪安娜,直到我从医院里回来: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吃晚饭……”
  “好的……我想等到最后的结果出来……你们看吧……我敢肯定会是好消息……”
  关门时,我还认为也许她说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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