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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诺兰将军的召见并没有给上校任何暗示他会遇到什么事情。一架直升机把他带到海得堡的停机坪,他从飞机上跳下来,看到几个在办公室工作的战士时,吧情也十分好。他对舞文弄墨的人从来就不耐烦,团为他们挡了真正战士的道,但是,他也承认总要有人使官僚主义者的日子过得舒但。只要他们不妨碍他便可。
  塔比当然是要一步步升上去的。布夯知道这点。他已经有了两顺星。除非有人注意上你,不然你是当不上美国陆军司令部的副司令的。他对自己的地心从不保密,让别人去争取战场上的荣誉吧,诺兰追求的是五角大楼的权力。
  诺兰派他的司机去接布劳,上校很高兴坐在将军的车里,即使他坐车时那红色的两颗星的标记已经巧妙地藏起来了。他们经过一个军人住宅区,布劳从窗口里出去,心想看上去多么不带劲啊!他不赞成海外军人受家室之累,这些战士攸老婆孩子。瓶瓶罐罐拖累,在于什么u把他们的锋芒部磨掉了,老天,苏联的军队可不是带着一大帮家属走动的。
  将军象以往一样,使他有备受欢迎之感。
  “看到你真高兴,杰里,”他微笑道,拍了拍上校的后背。
  “很高兴到这儿来,长官,”布劳说道。他们在西点军校可以是同班同学,但是那两颗星却道出了区别,他说一声“长官”是必须的,至少在进门的时候。这是记录在案地证实他承认并且接受他们彼此间各自的地位。
  使他惊奇的是,房间里还有一位文职人员。这人穿着一套灰色的服装,一件带扣领的粉红色的衬衣。他咀唇很薄,但眼睛十分有神。
  “哦,你们两位不认识,是吗?”将军说道,似乎刚刚意识到这一点。“杰里,这位是杜普里先生。哈尔到这里来执行一项特别任务,是不是,哈尔?”
  “是这样,将军,”杜普里点头说道,薄薄的咀唇往上一翘,看上去象是做出了一个笑容。
  这种蹩脚的文职人员甭想跟我捣鬼,布劳想道。
  “那末,是什么任务?”他问过。
  “布劳上枚是个非常爽直的人,”将军几乎以道歉的口吻向杜普里解释道。他又转向上校。“哈尔在特工部门工作。”他使了一个眼色。
  一刹间,布劳心中不安起来,他感到杜普里在研究他,在注意他的反应,对他进行估价和鉴定。
  “我想我要告辞了,将军,”杜普里说道,“别的那些事我会随时向你通报的……”
  “好,”诺兰说道。
  “很高兴遇到你,上校,”这人咕噜说道,走了。
  奇怪,布劳想道,为什么在将军跟他在一起时把我叫进来?看来几乎是他们有意要我与他见面。
  要不然,也许是要他与我见面。
  杜普里把门关上以后,布劳间道:”他到这里来干吗?”
  “你对特工很了解,”将军含糊他说道。”他们从来是守口如瓶。”
  好吧,布劳心中暗想,你要想保密,我是无所谓的。
  “坐下,杰里,”将军满面笑容,他伸出于臂,拿起一支雪茄,将封口咬掉,准确地将它吐到一个小字纸篓里。他点上雪茄,称心如意地吐出一团团烟雾,布劳则耐心地等待着。
  “告诉我。你在陆军已经多少年了?”诺兰问道,隔着桌子仔细地看着他。
  一布劳吃了一惊。“到九月就是30年了。”
  “值得骄做啊,”将军若有所思他说道。“真的值得骄傲”布劳皱起了同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可不愿看到这么一个记录被弄得乱七八糟,”诺兰心不在焉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什么,长官?”
  将军坐着把身于往前凑了凑。
  “我想,你应该离队了,杰里,”他柔声说道,“就是现在。趁你还一帆风顺,走吧。”
  布劳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把申请交上来,老朋友,好好亨亨福吧。”将军毫不留情地继续说道。“谁也不受到伤害。”
  对布劳来说,这简直是一场恶梦。他默默地坐着,不能相信他的耳朵。这不可能是真的。
  他隔着桌子瞪目望着将军;望着墙角架子上那两面旗帜。
  一顶是国旗,另一面是特级军官的红旗;望着墙上那美国陆军驻欧司令部的纹章以及带镜框的总统照片,这些没有哪一个是幻觉。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我不明白,”布劳哑声说道。
  诺兰吐出一缕雪茄烟雾。“你找不出比哈瓦那更好的雪茄,”他说道,“我讨厌那个混蛋狗杂种,可他的烟却真是绝顶的好。”他舒服地躺在扶手椅里,透过雪前烟雾昔有所思地望着布劳。”你得从这方面去看,你会有一笔可观的退休金,所有的人都敬重你,你可以尽情寻欢作乐,实际上……”
  “不,”布劳坚持自己的意见。
  “我还不想把我的帽子挂起来,你一定是在骗我,长官。”
  但是将军好象没有听见他的话。
  “有时候我真不明白我们这些人为什么不全退下来算了,让他们爱怎么干就怎么干,”他顺着他的思路说道。
  “谁希罕去争个不休呢?那些文职人员以为他们多么了不起,好吧,很伙他们就会到我们这来喊救命,替他们揩掉一屁股屎。”他把雪茄咬在嘴里。”在我的帐上,你什么也没有做错,杰里。但是,在一支上头说了算的军队里,我学到了一点,有时候小心就是大勇,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吧。”
  他鼓励似地向他微笑。“那未,就这么定了,好吗?你退下来,回到家去,钓钓鱼,”他一边说着,一边喷出了一大口雪茄烟雾。“老天爷,真不知是不是应该羡慕你,你这个走运的杂种。”
  布劳挺起了身子。”对不起,长官,我不想离开部队,我的岗位是与战士在一起。”
  将军点了点头,好象布劳的回答是在他意料中的。他很小心地把雪前在烟灰缸的边沿上摆平。当他说话时,他的态度变了,变得十分冰冷。
  “我不想再费口舌了,上校。军队已经不可能再留你了,你走,对谁都有好处,懂吗?”
  布劳感到口中发干。
  “你在我这个司令部已经变成了累赘,”杰里,我没有办法留你。”
  “这是为什么?”布劳叫了起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
  将军对着桌子猛击一拳。”见鬼,你心中清楚。现在他们对我问个没完没了,人家要求了解真相,他们在开始调查,就是那个死了的英国军官,他们要求提供更多情况。事情越来越糟糕,我不需要这个局面,我不想看到这种局西。
  你清楚吗?”
  “我不走,”布劳镇静他说道,他现在平静下来了。
  “我的报告对一切都解释得清清楚楚……
  “你那报告是狗屁,”诺兰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你以为我是个笨蛋,还是什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还看不出来,我是在救你的命。人们可以对你起诉,上军事法庭。你是知道那将意味着什么的。”
  他伸手拿起雪前,又把它咬在嘴里。
  “谁在提出质问?”布劳问道。
  “你想杜普里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将军回答道,“你惹出麻烦来了,老天爷,你跟北约的情报部门干上啦。”
  “也许我可以调动一下,”布劳在静默一会儿之后试探着说道。”到布莱格堡去,或者到易斯堡。到国内特种司令部也行。布莱格堡需要教官,需要反叛乱的教官。这我行,你知道我很在行。给我一个新的位置吧。”
  仙抚弄着戴在他手上的西点军校纪念戒指,这没有逃过将军的眼睛,他也戴着一只同样的戒指,他懂得同学问的情谊。
  但是,他带着一点悲伤的神情摇了稻头,”对不起,杰里,我是愿意的,但是你做得太过火了。当然,只要你成为一名文职人员……”
  这位秃头的人瞪着眼望着他。
  “我相信会有机会的,”将军宽慰他道。“也许我暗示一下,有合适地方的朋友……”
  他温和地笑了一笑。
  “那我的部队呢?”布劳问道,”我的计划怎么办?特种训练呢?我们的任务……”
  “则担心,”将军说逍。“我会亲自过问的。你是独一无二的,杰里,恐怕再找不到象你这样的人了。但是,我一定会交给一个合适的人来指挥。”
  布劳想了一下。“假使我拒绝呢?我就是不走。假使我说,对不起,我不走,那谁也别想来接我。”
  一阵静默。将军的脸变得象戴上了一个冷酷的假面具。
  “你刚才的话我什么也没有听见,这是为你订。”他怒气冲冲地盯着布劳。“听我说,杰里,我呕心沥血可不是为了碰到这种局面,“他指着肩上的那两颗银星。“不是为了现在就断送我的前程。你现在过线了,杰里,你会把我也拽倒的。可这绝不会发生,你看打好了。不论是你,还是别的什么人,甭想弄糟我的事。你明白吗?”
  这个时候,布劳知道一切都完了。“好吧,长官,”他强忍住感情.“要是这样,那未……”
  诺兰什么也没有说。
  “我还有些善后的事,”上校又说道。
  “当然,这没有问题。”
  将军站了起米。
  “我感到难过,老朋友,事情不得不这样办,但是事情并没有完。我有一种感觉,你还会在,照样坚强地战斗。一个好兵是压不倒的,你脱去军装,照样战斗。”
  布劳挺直胸膛。”我希望是这样。”他说道。
  诺兰伸出手来。
  “我很骄傲你在我手下干过一段,杰里。我还知道一点,真要打起仗来,我会要你来与我并肩战斗。祝你走运。”
  “谢谢你,先生,”布劳说道,他们紧紧地握手。接着布劳退回一步,立正向将军敬礼。
  他从将军的办公室出来时,并不感到自己是一个前程突然断送了的人,他高傲地走着,这一仗可能打输了,但是战争仍旧在进行。
  杜普里坐在奥格斯堡假日饭店第三十五层的烤肉餐厅里,他认为假日饭店设在这样一个中世纪的小镇是不合适的。
  职业的关系使他四处奔波,他越来越感到各个地方看上去千篇一律,机场是一样的,出售午餐的柜台是一样的,孔酪包是一样的,喇叭里播出的东西也是一样的。这使他感到厌烦。
  “您现在点菜吗?”招待员用英语问道。他们对美国人已经习以为常了,英语成了他们的第二种语言。而旦他们一眼就可以认出美国人。
  “我在等一个人。”杜普里回答道。“你找一把螺丝起子来。”
  他刚刚喝了一口饮料,她便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用眼光四处找他,当她发现他坐在桌旁的时候,她笑了一笑,走过来坐在他的对面。
  “你好吗?”他说道。
  “对不起,来晚了,”K。D琼斯道歉他说道,就象往常一样,她看上去总是冷静自若。她穿着便装,这是一套漂亮优雅的带长裤的服装。
  他向招待员做了二个手势,要来了菜单。她要了一份次料。他们又商量着点什么菜。”
  接着她用询问的眼光隔着桌子向他望去。“什么事?”
  她问道.“你干得不错,”他说道,举起了杯子,”他们很高兴。干得好。”
  “出了什么事吗,哈尔?”
  “事情要了结了。已经给布劳下了开路的命令,陆军要整顿内部。”
  ·“你的意思是说,要来一点粉饰吗;””她简短地问了一句,丝毫不带热情,就好象在谈一件人人皆知的事;’“就这“样,”她接着说道,”那可怜的杂种死了,就这样地把事情了结了吗?”
  ““我们进行了一点调查,”他静默了一会后列·她说道。
  “对这案子的处理是上头的事。”
  “别他妈的假模假样,”她打断了他的话。
  招待员端上了饭菜,他在替他们分菜时,他们都默不作然后他说道:“好吧.不过别忘了这件事的影响。这是政治影响,会引起各方面反响。事情泄露出去,损害就大了,对那边简直是求之不得。所以必须把它埋起来,还要埋得深。”
  他们静静地吃着。
  “是官方的决定吗?”她终于问道。
  “从最上头来的指示。”
  “那未布劳呢?”他耸了耸肩。
  “混蛋!”她骂了一句。
  “要给你重新分配工作,亲爱的,”他说道。哦?
  她的反应冷若冰霜。
  “去哪里?”
  “会给你下命令的。”他说道。
  她把盘子推到一边。“哈尔,你知道情况还不止这些,我们还没有把一切都搞清楚。他用餐巾擦了擦嘴。“不管怎么说,我们了解得够啦。
  K·D·,把它撂下吧。”
  “你见过加纳吗?”
  二他摇了摇头。“没有。当然我认识他的头:头。拉思伯恩,在伦敦。是一个忒精明的家伙。”
  “加纳正好中了圈套,”她说道,“他确实得术到机会,给他布了圈套,他不可能有机会。”
  杜普里耸了耸肩。“干这一行就这样。我认识一个家伙在贝鲁特执行任务时便中了机关。”
  她的眼光象匕首似地逼视着他.“你是一个狗杂种,哈尔,你知道吗?”
  他笑了。"我们都是可爱的人儿,K·D,因此我们才干现在于的工作,”他看了看她的盘子。“你吃得不多。
  “我不饿,”她说道."国防情报局特别科的女侦探尖子竟然叫工作压得抬不起身来了,”他对她嘲讽道。
  “你知道你能干什么,”金发女郎平静他说道。
  “你告诉我吧,”他笑着说道。
  “我让你自己去猜,不过那样你会从自己身上传上艾滋病的。”
  他做了一个鬼脸。“老天爷,你在兵营呆得太久啦,士兵对你影响不会好,”他们在马克西米良斯特劳斯街分别。
  他把金发女郎搂在怀里。
  “不要喝酒,要小心。”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你看上去真棒,”他赞赏他说道。
  “祝你好运。”K·D琼斯说,然后就走开了。
  玛姐设法早上离开了剧团、这样安德列扬就可以带她在伦敦观光了。但是观光实际上是一次上街采购,他看到她大睁着眼、兴奋不已的神情便忍俊不禁。时装用品商店使她特别高兴。她坚持要走完邦德街,一直来到皮克的里,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在一个又一个橱窗摆设面前留连不舍。对一些流行的服装款式,地简直目瞪口呆;对另外一些又吃吃笑个不停。逛鞋店则更是她的特别嗜好。
  最后,她再也抵挡不住诱惑,走进了一家鞋店。置身于五光十色的各种品种之中、她简直就象一个小孩进了糖果店。她试穿上一双别致的高跟皮鞋。
  “这鞋不漂亮吗?”她叫了起来,眼睛闪耀着光芒。
  “真雅致,真……真迷人。”鞋的细高跟底是完全不适合在莫斯科的街道上走的,但是它们确实完美地衬托出她那修长优雅的双腿。“正合适,”她低声说道。
  “你想要它吗?”安德列扬问道。但是,当他向售货员示意他们要买鞋,并且拿出钱包来时,玛姬挡住了他.“不,不,”她说道,“我来买,我有钱.他们给了我们旅行支票。”她伸手去掏钱包。“在这儿。”
  “一件礼物,”安德列扬坚持掏钱。“从伦敦来的礼物。纪念我们在一起渡过的这个早上。”
  “不,谢尔盖·米哈依诺维奇,这不好,不许你给我买礼物。”
  “为什么不?”安德列扬问道。女售货员听不懂他们用俄语的谈话,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这不合适。”玛姬说道。
  安德列扬想到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夜,在他的床上他们如撅似漆,相互搂抱着的温存,想到他们一起做爱,欢渡良宵的情景。
  “我们之间没有不合适的事,我亲爱的,”他宽慰她说.她犹豫了一会,然后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兴高彩烈地拿起了那装着皮鞋的口袋。
  “我真喜欢这鞋,到哪里我都要穿它。”
  “不会在雪地里穿吧,我想,”安德列扬笑道。
  接着他们穿过怕灵顿拱门,他让她看那些戴着高帽的教区职员,”又给她翻译了不准在这个神圣的教区跑步或吹口哨的告示,引得她哈哈大笑。
  “这里是不准我提包的。”他-本正经他说道。“绅士是不许提包或携带行李的。这是禁令。”
  “那对女士呢?"、“英国人是非常实事求是的,”安德列扬说道。“总得有人提包吧,所以女士可以例外。”
  “这里应该搞一场革命,”玛娅坚定他说道。“接着,”她把装皮鞋的口袋交给他,“你拿着.你是外交人员,你有豁免权,看看谁敢来逮捕你,"她瞪着那个职员,但他连看也不着他们。于是玛娅噘起她那丰满、涂得鲜红的嘴唇,想要吹口哨。
  “你会弄得我们全被关在伦敦塔里的,”安德列扬玩笑他说道。她就象过节一样无忧无虑,毫无约束。
  “如果你不当心的话,过一分钟我就跑步,”她逗弄着他。接着她的注意力便被另一个商店的橱窗吸引过去了,站在那里对陈列的各式提包赞赏不已。,”离他们几码远的地方,一位从第五处来的人也停住了脚步。他相貌平凡,一点也不引人注目,正适合他执行的任务。第五处是专门干盯梢这一行的。它是安全部门从事隐蔽监视的一个科。对苏联使馆的这位参赞和他的女演员朋友在伦敦的西区进行跟踪倒并不费事,但也容易疏忽,要被他们看出来就不好了。
  “我们应该领略一点英园文化,”安德列扬建议道。
  “过了拐角就是皇家科学院,他们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展览,你应该去看看。要不我们可以去一个博物馆,他们有一些非常有名的,"“下一次吧,"玛娅说道。“对不起"我现在真高兴.”他知道她的意思是想更多看看那些流行的款色、那些衣服,“皮鞋、漂亮的东西。莫斯科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作为一名女演员,她生活得舒适如意,她有一个精制的衣柜,有一些漂亮的毛皮衣服。但是这些商店陈列的东西却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这里的女人要打扮得漂亮真是太容易了。"“你说美国也象这样吗?”在福南和梅逊商店外面,她突然问道。
  他斜眼用锐利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美国庸俗,"安德列扬向她泼冷水,“吵吵闹闹,杂乱无章,可不象欧洲。"“那五马路上的商店呢?它们一定会更好吧?”
  他耸了耸肩。
  她兴致勃勃地看着泛美航空公司的橱窗,研究起公司旅游班机的广告来。“我很想看看美国,”她深情他说。
  他皱了皱眉头。“为什么?”
  “我是一名演员,”她轻松他说道。“哪一个演员不向往好莱坞,不想在那里出人头地?”
  “你的英语还不行,玛娅·亚历山德罗夫娜,”他稍带冷淡地反驳她,"在那家商店,不靠帮忙你甚至买不上一双鞋,你也不知道怎么叫一辆出租汽车。"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可以学,我接受能力挺强的。
  你英语说得好,你可以教我嘛。”那样你就可以去好莱坞了?”
  她直瞪瞪地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不可以?”接着,她想了一下,又说道,“当然,我只是在开玩笑。"“当然。”
  来自第五处的那个人买了一份晚报,不无兴趣地观察着他们站在泛美航空公司售票处的门口。他不知道他们是否会进去,要是那样,就成了他报告里有意思的一桩事了。
  “你喜欢呆在伦敦吗?”玛娅问道,把一束棕红色头发抹到一边。
  “喜欢,这里非常有意思。”
  “你碰到不少人吧?”
  “这是工作的一个部分,会见人。”
  “你还到过什么地方?”
  他犹豫了。不是因为他不想告诉她,而是他对泄露细节有一种夭生的戒心。一个人的背景、受到的训练、他的任务,所有这些都是十分敏感的材料,但是玛娅……好吧,她可以例外。
  “哦,我去过几个地方,”安德列扬说道。“布拉格、柏休、巴黎、当然还有伦敦。”
  “你真走运,”玛姬叹息道。来自第五处的人注意到她挽住了安德列扬的千将。
  他们走到皮克的里马戏场。安德列扬挥手叫住了一辆出租汽车。他和那个女演员跳进车里。盯梢的人运气很好,他设法也叫了一辆,跟在他们后面。
  “跟住那辆出租车,”他命令道。在他执行任务中这样说的次数实在大多了,所以他感觉不出话里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对汽车司机的脸色他也不屑理会。
  他们在牛津街下车,第五处来的人跟着他们走进马克所和斯宾塞商店。
  “我们到这里干什么?"玛娅问道。
  “总有一夭,”安德列杨坚定他说道,”我们也会有这样的商店,为所有人服务。”
  “他们没有要看我们的身份证,”她悄悄地向安德列扬说道。
  “他们干么要看?,“这不是个特许的商店吗?专门给重要人物开设的。你能来这里买东西,不是固为你是一个外交官吗?”
  “不是这样的。”安德列扬说道。他意识到有许多事大想当然了。
  、玛姬看到各种毛织品,又走到陈列着连衣裙、运动衫以及羊毛衫的柜台前,不由得发出一阵阵惊呼。“有钱人在这里买东西吗?”她问道,一边饶有兴致地抚摸着一件羊毛连衣裙。”
  安德列扬克制不住自己了。“我告诉你一个国家秘密~公爵夫人们都在这里买内衣裤。”
  “女王呢?”
  他拿着一件海军蓝的羊毛衫贴在她身上.“你穿几号?让我们买一点东西吧……”
  她开始抗议,但是兴致很高。
  “寒冷天气里这可大有用场。你会成为库图佐夫大街219日号住房的一朵花。”
  她并没有告诉过他她在莫斯科的公寓住宅地址。但是他现在等于是说,对他来说她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这就象是在暴露他的工作,证实她的怀疑,承认他看过她的档案。
  他一边说,一边把一叠她穿的号码的羊毛农杉堆起来。
  交给售货员。
  “附上使馆的致意,”他掏钱时说。
  “你在撒谎,谢尔盖·米哈依诺维奇。”
  “当然。”他微笑道。
  她噘起了嘴,但是她对他的拥抱却更能说明问题。这没有逃过盯梢人的眼睛,他对这种迂迦的表达方式感到高兴。
  他一边盯着他们,一边为自己买了两双袜子。
  他们从店里出来,来到奥恰得街.她高兴地提着一大袋采购来的物品。
  ~、,“我把你送回旅馆,"安德列扬提议道。“除非……,他期待地停顿了一下。“除非你想先吃中饭?”
  “你是否必须要回使馆?”她问道。
  “你忘了,我亲爱的,我在值班呢。我在执行公务。”
  他对她挤了挤眼睛。
  “那末好吧,”玛娅说道。“吃中饭,到高级一点的地方,要找一个阔气、有刺激的地方。谛吧。”
  你在好莱坞真会混得不悄的,安德列扬想道。她的脸颊通红,眼睛闪地着光采。资本主义挺适合她。在这珠光宝气的伦敦游玩,她每分钟都感到称心如意。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喜欢和她在一起。。她使他高兴、振奋。对她的身体他已了如指掌,但是她仍然充满着神秘,她就好象一瓶地道的自兰地酒那样令人陶醉。他就喜欢喝她这种白兰地。
  “他们不会问你上哪儿去了吗?”在出租汽车里他问:
  她,“你是怎么对西莫诺夫说的?”
  “什么也没说。”她回答道。
  “这明智吗?”
  她向他微笑了一下,不无趾高气扬的神态。“他们能对卜我怎样?有你跟我在一起?”
  就是在这个时刻,他心中感到惶惑,不知道她会不会对他形成风险。
  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已经纠缠到某种关系里了,而这是必须要摆脱的。他忽然想到,也许她在利用他,他希望这不是真的。安德列扬是能够冷酷无情的,但他不愿意想玛妞一旦发现他是怎样的一个无情人的情景。
  他把她带到阿松街的米拉贝勒饭店。对面就是英国安全局八总部,带他到这里来满足了他对对手的一种充满讽刺意,昧的感觉。
  第五处盯梢的人倒也挺愿意跟到这里。用公家的钱吃一顿总是令人高兴的,但他知道部里是不会给他报销的。
  所以他只好在谢弗兹市场的拐角处的一家小吃店里,匆匆忙忙吃了一份乳酪三明治吐司和咖啡,便又赶回到他的岗位上了。
  在旅馆房间里,波利索夫长久地坐在扶手椅上发愣,盘里的早餐几乎没有动。今天早上他一点胃口也没有。·:
  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但波利索夫没有立即反应。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也许想等敲门人自己走开。他没有心绪见人。
  他要好好思考一下。
  第二次敲门声更响并更急了一些。波利索夫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他慢慢从扶手椅上站起来,走到门边,打开了门。他小心翼翼地把门半开着,从门缝里望出去。大腹便便、神采飞扬的西莫诺夫正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亲爱的同事,我希望没有打扰你,"他向波利索夫打招呼。“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起床了。”
  现在是八点差十分,而在九点以前剧团的人是没看几个会走出房门的,象所有其他演员一样,他们都爱睡懒觉。没有事,”波利索夫说道,“不要紧。我已经吃过早饭了。”我能进来吗?”
  波利索夫开大了门,经理走进了房间。他看上去越来越油光满面,波利索夫想到,双下巴越来越明显,还有那个油,腻腻的鼻子。他对西莫诺夫讨厌透了。
  “我没有打扰吧?”胖子问道,他的眼睛不停地四下打量,好象要寻找什么蛛丝马迹。如果你以为玛奴在这里过夜,那你就错了。波利索夫很想这么说。
  卜他在衣被凌乱的床边坐下,把扶乎椅让给西莫诺夫。布卢姆斯贝里旅馆房间的陈设是简陋的,每个房间里仅配一把扶手椅而已。昨天剧院里情况不错,”西莫诺夫拉家常似地谈了起来。“你说呢?”
  “他们好象很喜欢那个戏,”波利索夫不置可否地回答道,他对他们遇到的伦敦观众一点也没有把握。有时候他在想,那些鼓掌是否真能说明问题,不管怎样,这些人里有多少熊理解一个用俄语对话的话剧呢?
  “那未,告诉我,你对这一切喜欢吗?”西莫诺夫问道。他的眼珠子不再乱转了,而是直盯着他,眼光锐利而机警.波利索夫感到不安起来。这不象西莫诺夫在说话。过去他专爱充好人,对剧团所有人喜欢扮演一个慈父的角色。但是他不会这么早就到他们的房间去,询问他们是否喜欢自己的工作。
  “大累了,”波利索夫说道,“我们一直在加班加点于,不是吗?所有这些巡回演出,老是四处奔波,我盼望有个假期。"“啊。”西莫诺夫举起一只胖乎乎的手掌,"不过,那不是也十分激动人心吗?看到新的面孔,来到新的地方?你的肾上激素不升高才怪呢,叶夫根尼·阿列克塞那维奇?想想给我们举行的美好的招待会,我们开创的一种亲善的气氛。
  波利索夫缩了一下身子,暗想,情不要给我作宣传报告。
  吧。你听上去不象是一个剧团经理,倒象一位政委。你不必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老头儿,我又不发勋章。
  “你看上去是有点累,”他关切他说道,拿起早餐盘子里一片冷的吐司,开始一点点吃起来.”没有使你烦心的事吧,有没有?”
  这话象一个警报信号,波利素夫突然警觉起来。
  “你亲爱的夫人怎么样啦?你们有联系吗?我肯定波莉娜会高兴接到你的电话——记在你帐上,我们来付钱,你别担心。""我相信她一切都好。”波利索夫简短他说道。
  、“我只是有点担心,因为我想昨天,在舞台上,你有点……有点情绪不佳。”西莫诺夫对他微笑道,“也没有什么事,不过我对你了解太深了,亲爱的朋友。所以我注意到了这些微小细节,我能理解,当一个人有……压力的时候。”
  波利索夫高做地望着他。“我倒还没有觉察到我的表演有什么毛病。
  “不是毛病,”西莫诺夫叫了起来。“表演是完美无缺的。你是尖子表演家,你从不会拆你的同事的台。我只是感觉到有那么一些时候……一些时候你好象有点心不在汤、你知道我是多么关切,你要有什么烦心的事……”他认真地咬了一小点吐司页包。,“你不介意我问一问吧?"“当然不介意,”波利索夫说,“我很感激,”西莫诺夫把茄克衫上的面包屑抖掉。
  “你很快会放松下来的,亲爱的同志。再过两个星期我们就回到家了,你可以带着波莉娜上你们的别墅轻松轻松。
  享受一下你卓越劳动的果实。”他倾身向前,又小声他说道,似乎这个房间里还有别人。“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推心置腹的话,部里对我们的巡迎演出和对我们的接待非常高兴。他们感到我们对发展国际关系正在作出重要的贡献。对我们也许来个……来个嘉奖,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
  、有一会儿波利索夫不知道西莫诺夫是否真的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可是好消息。”波利索夫干巴巴他说道.“玛娅怎么样?”西莫诺夫小心翼翼地问道。
  “最近我很少看到玛娅·亚历山德罗夫娜。"“她独个独往真象个顽皮的姑娘,是不是?”西莫诺夫点头道。“何普金告诉我,她常和使馆的一个人在一起。”
  “哦?”波利索夫一副故意的冷淡神态。
  “要看看伦敦,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嗯?有外交特权,什么都有。”西莫诺夫挤了一下眼睛。
  “玛娅·亚历山德罗夫娜是她自己的主人,”波利索夫说道.他觉得这样讲很得体。
  “当然,当然。我看你的态度倒真慷慨。”
  这杂种,波利索夫想道。
  西莫诺夫费力地站起来,“不管怎样,知道你心中没有事就放心了,也没有什么可烦人的事。我可以告诉你,我自己也盼望回家,出国是叫人兴奋,不过千好万好,还是祖国好啊,是不是?"他拍了拍波利索夫的背。“想想吧,过两个星期你又口到莫斯科了。”
  “我真等不了啦。”波利索夫说道。此时此刻,他订是个好演员,装得象极了了“一会儿在轿车上见,”西莫诺夫微笑道,“轻轻地关上门。波利索夫在他身后把门锁上。他走到隔壁的浴室用冷水泼脸,然后点上一支烟。来到伦敦之后,他开始抽起英国烟,对这种不同的味道他已经习惯了。
  毕竟,从今以后他将抽很多很多的英国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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