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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20

  德克尔听见了自己耳后那像锤子敲击一样的脉搏跳动声。他在灌木丛后面跪了下来,凝神观察周围是不是有别的人影准备动手的迹象。还有没有他没看见的人?肯定会有人在路上守着小道的出口,那么这儿南面四分之一英里处的那座房子呢?追德克尔的人跟踪德克尔的切诺基经过那座房子时肯定看见了它。雷娜塔那一伙里是不是有人又回到那里,在那儿过了桥,从那个方向向小木屋逼近呢?也许德克尔脚边的这个死人就是这样到空地的这一边来的。
  只要有出差错的可能,就肯定会出差错。那伙人接近小木屋之前肯定就已经制订了一个计划。但他们是怎样互相联系同步行动的呢?有可能是用微型对讲机和耳塞接受器,不过那伙人恐怕不敢冒险发出哪怕是耳语那么轻的声音。德克尔检查了一下尸体的耳朵和茄克衫,证实了自己的怀疑,他没找到任何微型双向无线通讯设备。
  他们还能用什么办法使行动同步呢?德克尔顺着尸体的左腕往下摸,摸到了一只表,但这是一只没有夜光指针、不会暴露所处位置的表。表上没有玻璃表面,只有一个金属盖,德克尔打开了金属盖。在黑暗中知道时间的唯一办法就是脱下手套,去摸长分针、短时针,去摸表盘边缘凹槽里那些摸得出的数字。德克尔很熟悉这种表,他摸到了一下一下往前跳的分针,很快就知道了现在是差5分到1点。
  对小木屋的袭击会在1点开始吗?德克尔没多少时间准备了。他戴上手套,抹掉表上他的指纹,从灌木丛中尽量不弄出声音地迅速爬回去,回到那个阴湿的浅坑里,这坑越来越使他联想起坟墓。在那儿,他在那一排电线中摸索着,选定了最右边的两对电线。他把每对电线都分开来,两根抓在左手里,另两根抓在右手里,随时准备把每一对电线的一根端头放到蓄电池正极上,另一个裸露出来的端头放到负极上。
  虽然夜里气温很低,汗水还是从他额头上的伪装油脂下面渗了出来。他把注意力集中在小木屋上,很不情愿地意识到窗内的灯光削弱了他的夜视力。从他摸那尸体腕上的表到现在,他一直在数数,他估计过去了有4分钟30秒,对小木屋的袭击就要开始了,只要再过——
  德克尔算错了15秒。窗户炸碎了。手雷在小木屋里爆炸,发出耀眼的闪光和震耳的轰鸣声。握着步枪的黑影从灌木丛的掩护下爬出来,有两个砸破前门闯了进去,还有一个从后门闯了进去。德克尔杀的那个人本应该和这后一个人一同闯进后门的,但那个独自行动的人(可能是雷娜塔)一门心思往里冲,好像没注意到他(她)的搭档没有出来帮忙。
  从坑这儿,德克尔看见小木屋的灯光在窗帘上投下匆忙晃动的人影。愤愤的动作。大声的喊叫、咒骂。攻击者在屋内没找到任何人,知道他们受骗了,中了圈套。他们肯定急于在圈套合拢之前离开小木屋。又是一声咒骂。人影发狂地往外退。德克尔来回盯着小木屋的前门和后门。他们会全部从一个门出来呢,还是会像进去时那样分两路?
  是分两路。德克尔看见一个瘦长的身影冲出后门,立刻把电线按到蓄电池的两极上。黑夜变成了白昼。那个身影脚下的地面在震耳的爆炸中震颤着,扬起泥土和水壶里的铅弹与金属碎片。那个人被甩向空中。紧接着从前门冲出来的两个杀手听见爆炸声停了一下。德克尔随即把另一对电线按到蓄电池的两极上,这次引起的爆炸比第一次更厉害,爆炸夹带着熊熊火焰在地面上撕出一个坑来,把两个尖叫着的人甩到高处,又甩下台阶,抛向德克尔的汽车。小木屋的窗户全震碎了,火焰在外墙上翻腾着。
  猛烈的爆炸使德克尔眯起了眼睛。他扔下电线,拿起温彻斯特步枪。他尽快地扳动杠杆,向小木屋后面开枪,朝那个瘦高身影倒下的地方扫射着。一声猎枪的射击明确无误地告诉他,贝丝正朝跳到她附近空地上的人影开枪。又一枪。又是一枪。如果那一带有更多的袭击者,猎枪的射击声,更不用提枪口的闪光,肯定会暴露贝丝的位置。德克尔曾嘱咐过她,要拿着两支枪往右滚15英尺,那儿也挖好了一个坑,还为她摆上了一盒子弹。她应当迅速装上子弹再次开火,继续不断变换位置。
  但德克尔没时间想这个,他必须相信贝丝正按计划行动。就他自己而言,他打了第7枪,也就是温彻斯特步枪里的最后一发子弹后,扔下枪,拔出埃斯珀兰萨的9毫米口径贝瑞塔,穿过灌木丛,尽可能地从阴影里朝那个瘦高身影倒下的地方摸过去。他离燃烧着的木屋越来越近了,因而也就越来越不可能藏在暗处。但火光还是有帮助的,它映出了地面上的一个人。德克尔开了枪,子弹打在那人头上时他(她)抽搐了一下。
  德克尔听见贝丝的猎枪又响了起来。他向前冲过去,向下瞄准着,用鞋子把那具尸体踢得翻过身来。他没看见他希望看见的那张脸。他脚下的这张脸不是女人的,不是雷娜塔的,而是她一个哥哥的。15个月前,当麦基特里克把德克尔介绍给雷娜塔时,德克尔跟她的这个哥哥在罗马那个咖啡厅里说过话。
  德克尔觉得自己暴露了,连忙转过身去。他急于从燃烧着的木屋边退开,退回到黑暗的树丛中去。但同时,他又很想到贝丝身边去帮她,看看她开枪打的(也许是打死了的)那两个人中有没有雷娜塔。他急切地想知道埃斯珀兰萨发生了什么事。埃斯珀兰萨是否已经干掉了据德克尔估计正守着桥那头路边小道出口的家伙?但德克尔必须相信埃斯珀兰萨能照顾自己,而贝丝,虽然她表现不凡,现在可能就要惊慌失措了。
  虽然德克尔的选择使他冒了很大危险,他还是沿着正在燃烧的木屋侧面跑过去,打算在房前找个隐蔽处,朝摔在自己汽车附近空地上的那两个人开枪。要是他们还活着,他们就会集中火力向贝丝开枪的地方射击。德克尔可以给他们来个突袭。
  但是一颗子弹飕的从他身旁飞过,射进小木屋里,把德克尔吓了一跳。这子弹是从左边他刚才藏着的那片树林里飞出来的。德克尔杀了的那个男人肯定还有个同伙,这人从南面那处房屋穿过树林往这儿走时没有另一个走得那么快。德克尔扑倒在地上,朝一棵宽宽的可以用做掩护的松树滚过去。一颗子弹在他身后扬起尘土,枪口的闪光在这棵树的左边。德克尔翻滚到右边,绕过树干,朝他看见枪口闪光的地方射击。紧接着他又扑倒在右边,又看见了闪光。他朝闪光处瞄准,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听见有人尖叫了一声。
   
21

  尖叫声是贝丝发出来的。虽然燃烧着的小木屋里火焰呼呼作响,德克尔还是听见了他身后那种令他不安的声响。在空地的边缘上,灌木沙沙作响,树枝噼啪折断,是搏斗的声音。
  贝丝又尖叫了一声。接着又有什么人喊了一声,喊的好像是德克尔的名字。不是贝丝。那声音古怪、低沉、粗哑,而且失真。那声音又喊出几个字,好像又是德克尔的名字。现在德克尔有绝对的把握,这个粗哑的声音是雷娜塔的。德克尔提防着他前面黑暗树丛中的那个枪手,冒险往身后看了一眼,证实了他最怕知道的事。他看到一个身材苗条而性感的高个女人,穿着黑色紧身连衣裤,头发短得像个男孩。此刻,她站在空地上抓着贝丝,左臂卡住贝丝的喉部,右手举着一把手枪,枪管顶在贝丝的右太阳穴上。
  雷娜塔。
  即使隔着30码的距离,德克尔也清楚地看到了她黑眼睛里的怒火。她的左臂把贝丝的喉咙卡得那么紧,贝丝的五官全都扭曲了,嘴大张着,一脸怪相,使劲喘着气。贝丝抓住雷娜塔的胳膊,竭力要挣脱开来,但她右腿和肩膀上的伤使她没了力气,站不稳了。实际上,她的右腿是拖在地上的。雷娜塔勒着她的脖子,她几乎悬在那儿,随时有可能被勒断气。
  “德克尔!”雷娜塔喊道,声音又粗又哑,德克尔很难听懂她的话,“扔下你的枪!扔到这边来!马上扔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绝望使他呆住了。
  “扔下!”雷娜塔嘶哑地叫道,“马上扔!”
  雷娜塔扳起击铁时,德克尔不能再犹豫了。虽然烈火在呼啸,他觉得他只听见了一个声音——击铁被往后拉的咔哒声。当然,这是不可能听见的,雷娜塔离得太远了。但在德克尔的想象中,那声音非常逼真,叫他心惊胆寒,好像那枪是顶在他自己头上一样。
  “不!等一等!”德克尔叫道。
  “你想要她活就照我说的做!”
  贝丝虽然被勒住脖子,还是费力地挤出了几个字。“斯蒂夫,救你自己吧!”
  “该死的,闭嘴!”雷娜塔的胳膊更加用力地勒住贝丝的喉部。贝丝的脸扭曲得更厉害了,她的眼睛突了出来,脸色越来越暗。雷娜塔对德克尔叫道:“扔掉枪,不然我都不用开枪了!我会拧断她的脖子!我要让她下半辈子都瘫痪!”
  德克尔不安地意识到,自己身后树林里还有个枪手,他盘算着朝雷娜塔开枪的机会。用手枪?在火光里?隔着30码的距离?在自己胸脯剧烈起伏、手抖得不能再厉害的时候?不可能。即使德克尔尝试这么做,他一举枪瞄准,雷娜塔立刻就会警觉起来扣动扳机,把贝丝打得脑袋开花。
  “你还有三秒钟!”雷娜塔叫道,“一!二!”
  德克尔看见雷娜塔的右臂动了。他想象着她的手指扣紧了扳机。“等等!”他又叫道。
  “马上出来!”
  “我马上就出来!”
  虽然木屋的烈焰烤热了德克尔的右侧身体,当他想到他从松树的阴影里出来后,树林里的那个枪手会把枪对准他时,他的两只肩胛骨之间感到一阵阴冷。
  他举起了双手。
  “扔掉枪!”雷娜塔喊道,声音古怪得好像她的喉咙里插了什么东西一样。
  德克尔照着做了,手枪落在树林的地面上。他走近一些,觉得腿在颤抖,惊恐地等待着那个枪手从后面一枪把他打倒。但自己死总比看着贝丝死去好一些。没有她,他不想再活下去了。
  他高举着双手,走到通往空地的斜坡边上,侧身慢慢下了坡。从他的汽车旁经过时,他看见了被房前的炸弹炸倒的那两个人的尸体。他走到雷娜塔面前停了下来。
  “看看吧,你这个杂种,”雷娜塔指着那两具尸体咆哮着说,“看她都干了些什么。看看这个。”她以前那张迷人的脸因愤恨而扭曲,变得面目可憎。“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她抬起下巴,这样借着小木屋的火光,德克尔就能看见雷娜塔前颈喉管边上的那个枪伤伤疤。它皱拢成一团,十分丑陋。“后面还有一个更大的疤!”
  德克尔几乎听不清她的话。他的大脑急切地工作着,好能破译她的话。
  “你杀了我的哥哥们!你认为我该对你做些什么?”
  德克尔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该不该在你喉咙上打个洞?该不该在她喉咙上打个洞?我的钱呢?”
  “在那个便携包里。”
  “那个该死的便携包在哪儿?我从小道前面经过的时候,看见你拿着包进了木屋。”
  德克尔点点头。“我把包留在那儿了。”他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着的小木屋。
  “你没拿出来?”
  “没有。”
  “你把包留在里面了?”
  “我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我的100万美元?”
  “去掉我用来买枪的几千块。”
  “你在说谎。”
  德克尔又朝火焰的方向看了一眼,尽力想把这场对话延长一些。“你怕是说错了。”
  “那么拿出证据来。”雷娜塔厉声说。
  “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可能拿出证据来?”
  “把钱拿给我。”
  “什么?”
  “进去把钱拿给我。”
  “在大火里?我一点机会都没有。”
  “你想谈谈怎么得到机会吗?这是你能得到的唯一一个机会。进木屋去把我的钱……拿……出……来。”
  火苗呼呼地燃烧着。
  “不。”德克尔说。
  “那我就要让她进去拿了。”雷娜塔拖着贝丝穿过空地往通向小木屋的台阶走去。与此同时,她冲着燃烧着的小木屋后面那黑沉沉的树林里喊:“皮埃特罗!下来!看住他!”
  贝丝的眼皮颤了颤。她的手不再挣扎着要拉开雷娜塔的胳膊了。她的脸色令人看了害怕,她的身体软了下来,她脖子上的压力太厉害了,她失去了知觉。
  “皮埃特罗!”雷娜塔猛地把贝丝拖上几级原木台阶。“你在哪儿?我说了让你下来!”
  烈焰蹿得更高了,吞没了整个木屋,屋里满是翻腾着的烟雾和刺眼的绯红色火光。
  雷娜塔把贝丝一直拖到台阶顶上,被猛烈的热浪挡得停了下来。她松开卡在贝丝脖子上的胳膊,让她站直,眼看就要把她朝火里推去。
  德克尔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虽然他知道会有人对他开枪,他还是狂怒地向台阶跑过去,不顾一切地要帮贝丝一把。
  “皮埃特罗!”
  德克尔冲上第一级台阶。“对他开枪,皮埃特罗!”
  德克尔上到一半了。
  雷娜塔一把将贝丝朝火里推去,同时转身瞄准德克尔。
  她的枪筒刚对准德克尔的脸,就有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往手枪猛地砸下去。那只手是贝丝的,她刚才只不过是装作失去了知觉。雷娜塔把她推出去之后,她往大火里歪了一下,摇摇晃晃退后一步,转过身,用力撞向雷娜塔。在雷娜塔扣动扳机前的那一瞬间,她把拇指插进手枪的击铁和撞针之间,击铁有力地弹出来,陷进了贝丝的肉里。贝丝这出乎预料的一撞使雷娜塔失去了身体的平衡,两个女人一起滚下台阶。她们翻滚着,扭打着,撞击着,砸在德克尔身上,带着他一起滚落下去。
  他们在台阶底下停了下来,三个人在地上扭作一团。贝丝的拇指仍夹在手枪的击铁下面。她使劲想把枪从雷娜塔手中往外拔,但又没有足够的力气。而雷娜塔猛力一拉,把枪夺了过去,撕裂了贝丝的拇指。德克尔平躺在地上,胳膊被压在两个女人下面,雷娜塔举枪对准他时,他根本没法动弹。贝丝着急地一缩身子,突然从德克尔身上滚过去,一把抓住手枪,使劲把枪口扳得偏过去。
  一只水壶里的炸药被引爆了,爆炸的轰鸣声从空地的另一头传过来,地面颤动起来,又一声爆炸,这次近了一点,炸出了一个坑。第三次爆炸是在空地的中间,冲击波把贝丝和雷娜塔朝后撞去。第四次爆炸的地点从中间又往这边过来了一些,震得德克尔的耳朵都要聋了。有人在挨个儿地引爆那些水壶,用爆炸横扫这块地方。
  烟雾在德克尔周围飘浮着。他惊得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才从震惊和猛烈的爆炸中清醒过来。他狂乱地从烟雾中滚过去,去找贝丝,去帮助她。但他还不够快。在烟雾中,他听见了一声枪响,两声,三声。他叫了一声扑向前去,又听见了第四声,第五声,第六声。枪声就在他前面。第七声。第八声。一阵风吹开烟雾,德克尔听见第九声枪响时,扑向了扭作一团的雷娜塔和贝丝。这两个人看上去好像拥抱在一起似的。
  “贝丝!”
  第十声枪响。
  德克尔狂怒地猛冲向雷娜塔把她拉开,准备折断她的胳膊让她松开枪,准备砸断她的肋骨,狠狠地惩罚她杀害贝丝的罪行。但他手里的那具躯体死沉死沉的,雷娜塔身体上那许多个冒着血的洞使他明白他完全错了。开枪的不是雷娜塔,而是贝丝。
   
22

  贝丝眼里现出的神情近乎歇斯底里。她正要开第11枪,突然意识到德克尔挡在中间。她慢慢地垂下手臂,跌坐在地上。
  德克尔身边烟雾缭绕。他扔下雷娜塔,急步走到她身边。
  “我的左胳膊一点事儿都没有。”贝丝轻轻地说,语气听起来差不多像个胜利者。
  “你伤得很严重吧?”德克尔迅速用一块手帕包住她那流着血的裂开了的拇指。
  “全身酸痛。天哪,我希望再没有他们的人了。”
  “树林里有一个。他现在应该袭击我们了。”
  “他死了。”一个声音在飘浮着烟雾的空地另一侧说。
  德克尔望过去。
  “他们都死了。”埃斯珀兰萨的身影被木屋的火焰勾勒出来,像个幽灵一样从烟雾中走了出来。他肩上背着一支步枪,右手拿着德克尔买的那把弓,左手拿着一筒箭。
  “小木屋这儿的炸弹爆炸时,我开枪打死了守着小道出口的两个人。”埃斯珀兰萨说,“离得那么远,又这么混乱,22型半自动的声音不大,没人能听见。但在对付雷娜塔称做皮埃特罗的那个家伙时我就不能用这枪了。他和我离空地太近,她有可能听得见枪声,那样她就会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就会惊慌失措,在没打算杀你们的时候就把你们俩都杀掉。”埃斯珀兰萨举起那把弓。“所以我用了这个,没有一点声音。你买了这个真是件好事。”
  “你知道怎么用它才是件好事。”
  “我是要告诉你的。每年秋天,在射箭的季节,我都去山里打猎。14岁之后我就没有哪次不带回一只鹿的。”
  “是你引爆的炸弹?”德克尔问。
  “雷娜塔就要对你开枪了,我想不出还能做些什么。你和贝丝挡在中间,我不能开枪。要到你们跟前来抓住她,我又跑不了这么快。我需要某种分散注意力的东西,会吓住所有人,给你一个比她更快地清醒过来的机会。”
  “贝丝最先清醒过来的。”德克尔敬慕地看看她。“帮我把她扶到车里。”
  她躺到后座上,埃斯珀兰萨就知道德克尔接下来该说什么了。“清理这块地方?”
  “把能拿的都拿上。佩克斯当局会前来调查爆炸事件的,大火会把他们直接引到小木屋这儿。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德克尔跑去取贝丝的猎枪,埃斯珀兰萨则把22型步枪、弓和箭筒全扔进切诺基的储藏箱里。那些枪都很重要,因为根据它们的序列号就能追查到德克尔买枪的那家店,最终再追查到德克尔的头上。德克尔把猎枪拿回来时,埃斯珀兰萨消失在树林里,大概是去拿温彻斯特步枪和汽车蓄电池了。德克尔把剩余的水壶都挖了出来。他拔出灯泡的灯丝,收起电线,把所有的东西都放进汽车后部。这时,埃斯珀兰萨从德克尔藏身的地方拿着那些设备回来了。
  “我去埋钱的地方把钱拿来,”埃斯珀兰萨说,“还有什么?”
  “那支雷明顿直动式步枪。在桥边我们挖的坑里。”
  “我把那个也拿来。”埃斯珀兰萨说。
  “贝丝的拐杖,还有猎刀。”
  “我们最好能确保把那些子弹都拿上了,还有我射的那支箭。”
  “……埃斯珀兰萨。”
  “什么?”
  “我不得不用了你的枪,两只弹壳落到了那上面的灌木丛里。”
  “天哪。”在火光映照下,埃斯珀兰萨的脸色好像变得苍白了。“我是在所有这一切发生之前装上子弹的。我没戴手套,那些弹壳上面会有我的指纹。”
  “我会尽力找到那些弹壳的。”德克尔说,“这是我的车钥匙。拿上钱、猎刀和雷明顿步枪,还有那些子弹。你自己和贝丝开车远远地离开这儿。我会一直找,直到最后一分钟,直到警车开上那条小道。”
  埃斯珀兰萨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
  “去吧。”德克尔说道,然后跑上坡,往小木屋右边的树丛和灌木跑去。埃斯珀兰萨的枪里射出的一颗子弹是在大松树的附近,差不多就在——
  这儿!德克尔想。他竭力回想他做过的事:那个枪手在树林纵深处向他射击时他是怎么扑倒在地的,他是怎么爬到树右边的,他是怎么跪下来扣动扳机,然后——
  射出的弹壳会在空中飞出,然后,落在离这儿大约三四英尺的——
  火光映出了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件。德克尔剧烈地喘息着,怀着胜利的心情呼出一口气来。他跪下拿起一个他要找的9毫米弹壳。只剩一个没找到了。他激动地站起来,发现埃斯珀兰萨正向他跑来。
  “快离开这儿。”德克尔说。
  “没有你我就不走。”
  “但是——”
  “指给我看在哪儿找。”埃斯珀兰萨说。
  他们绕过小木屋的大火往后面跑去,毫不理会德克尔一枪打在他头上击毙了的那个男人的尸体,只想着要找到另一只弹壳。
  “可能在那儿,也可能在那边。”德克尔的胸膛起伏着。
  “地面的灌木丛太密了。”埃斯珀兰萨俯下身爬着,手在地面上摸索着。“即使有火光,阴影还是太多。”
  “我们必须找到它!”
  “听。”
  “什么?”
  “警笛。”
  “他妈的。”
  “还很微弱。离得挺远。”
  “很快就近了。”德克尔更用力地在灌木丛下摸索着,在黑暗的地面上发狂地乱抓。“走吧,上车去,离开这儿。不该让我们三个都被抓住。”
  “我们哪一个都不该被抓住。忘了那弹壳吧,”埃斯珀兰萨说,“和我一起到车那儿去。”
  “要是他们找到了弹壳,要是他们从上面取到了指纹——”
  “部分指纹。很可能是模模糊糊的。”
  “你只是这样希望。你永远解释不了有你指纹的弹壳怎么会在这儿。”德克尔在落叶中寻找着。
  “我就说有人偷了我的枪。”
  “你会相信这个故事吗?”
  “不太会。”
  “那么——”
  “我不在乎。”埃斯珀兰萨爬到灌木丛下面。“仅仅因为我有可能被牵连进去,但并不意味着非得把你和贝丝也牵连进去。我们离开——”
  “找到了!哦,亲爱的上帝,我找到它了。”德克尔跳了起来,给埃斯珀兰萨看那个珍贵的弹壳。“我从没想到我会——”
  他们从灌木丛里跑出来,向汽车冲去。他们跌跌撞撞地快步跑下斜坡,好几次差点绊倒。埃斯珀兰萨手中一直握着汽车的钥匙。他一侧身坐到方向盘后,德克尔则跳进后座坐到贝丝的身旁。德克尔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埃斯珀兰萨就发动了汽车。车飞快地在空地上转了个弯,扬起一阵尘土。他几乎没时间打开前灯,车便沿着小道开过去,在桥上颠了几下,迅速驶上了那条黑暗的乡村公路。
  “我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拿上了吗?钱?所有的武器?”德克尔问道。他的嗓门很大,足以压倒他内心那种种慌乱的声音。
  “我想不出我们还留下了什么东西。”埃斯珀兰萨用脚踩住加速器。
  “这么说我们是逃过去了。”德克尔说。
  “只不过——”埃斯珀兰萨指了指他前面的黑暗之处,警笛的尖啸声越来越大了。
  他放慢车速,关掉了前灯。
  “你这是在干什么?”德克尔问。
  “这使我想起我小时候的事情。”埃斯珀兰萨转弯开上另一处房屋前面的小道,这儿离着火的小木屋有四分之一英里。火苗蹿得很高,离得这么远仍可以看得见。埃斯珀兰萨把车藏在树丛中,关掉引擎,透过阴影重重的树林朝路上看去。一辆消防车和几辆警车的前灯及闪烁着的警灯掠过去了,车的轮廓模糊不清,警笛尖啸着。
  “就像以前一样。”埃斯珀兰萨说。他立刻又发动起汽车,把车倒回到公路上,只有在必要的时候他才打开前灯。
  又有两次,他们不得不拐上小道停下来,以免被经过的急救车辆看见。第二次躲避的时候,德克尔和埃斯珀兰萨停了很长时间,下车脱掉了伪装服。德克尔把贝丝的伪装服脱下来时,她缩了缩身子。他们用衣服里子擦掉脸上的伪装油脂,然后把那几件衣服铺在汽车后部的那些武器上,拿一块汽车用毯把所有的东西都盖了起来。这样他们到佩克斯或圣菲的时候,即使有辆警车赶上来和他们并肩行驶,他们也不会引起注意的。
  德克尔抚摩着贝丝的头。“觉得好点吗?”
  “我嘴里干得要命。”
  “我们会尽快给你弄些水来。让我看看拉出来的缝线……你在流血,但只有一点点。用不着担心,你会好的。”
  “拉出来的缝线会让伤疤更难看的。”
  “我不想同意你的观点,但确实是会那样的。”
  “现在我们就会有相匹配的特征了。”
  德克尔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贝丝虽然疼得厉害,仍尽力笑了笑。
  “就像你给我看过的那些枪伤的伤疤,”贝丝说,“但我的会更大。”
  “你不一样。”德克尔说。
   
23

  40分钟之后,埃斯珀兰萨转弯开下25号州际公路,开上了老佩克斯小道,然后又上了罗迪欧路,朝停着他那座活动房的小街开去。此时已将近两点半钟了,深夜的街上杳无人迹。
  “上午我会开车进沙漠去烧掉那些武器、我们的伪装服,还有水壶里的燃料油和肥料,”德克尔说,“我买那支雷明顿是准备远程射击的,但我们没用上它。留着它还是安全的。你干嘛不拿上它,埃斯珀兰萨?把弓箭也拿上吧。”
  “还有一半的钱。”贝丝说。
  “我不能。”埃斯珀兰萨说。
  “为什么不能?只要你不马上花掉这笔钱,只要你每次只花一点,就没人会怀疑你有这笔钱的。”德克尔说,“你没必要解释怎么会有50万美元的。”
  “这个数目听起来挺不错。”埃斯珀兰萨承认说。
  “我可以在巴哈马的一个银行里为你开设一个不列户名的密码账户。”贝丝说。
  “我相信你能。”
  “那你会拿这钱了?”
  “不。”
  “为什么不?”德克尔又迷惑地问。
  “在过去几天里,为了我认为是站得住脚的原因,我杀了好几个人。但如果我拿了这钱,如果我从中获利了,我想我会一直觉得肮脏的。”
  车里静了下来。
  “你呢,德克尔?”埃斯珀兰萨问,“你会留着这笔钱吗?”
  “我知道它有个很好的用途。”
  “比方说?”
  “要是我说了,可能就不起作用了。”
  “听起来挺神秘的。”贝丝说。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好吧,在我等着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消除我的某些疑问。”
  德克尔神情关切。“是什么?”
  “你找的那个卖枪的。如果刑事实验室确认炸弹的金属碎片是水壶上的,如果他在报纸上看到了,他难道会记不起来这事发生的前一天有个人买了几支枪和12只水壶?”
  “有可能。”德克尔说。
  “那你怎么不担心?”
  “因为我要跟我从前的上司取得联系,报告说雷娜塔最终被处置了——最终的否决,就像麦基特里克喜欢讲的那样。就她在罗马造成的灾难来讲,我从前的老板会愿意确保这事跟小木屋那儿发生的事无关,确保这事跟我无关。我从前的老板会以国家安全为借口使当地的执法机构不再调查这件事。”
  “我肯定会合作的。”埃斯珀兰萨说,“但万一他们慢了一步,一般来说,会指派我去跟那个枪店店员谈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和在佩克斯发生的事情之间的任何联系都完全是巧合。”
  “说到当地执法机构……”德克尔从后面探身向前,打开两个前座中间的储物柜。“给你警徽。”
  “终于给我了。”
  “还有你的枪。”
  “终于物归原主了。”但是,埃斯珀兰萨在他的活动房前停车时,他语调中的轻快变成了忧郁。“问题是,我属于哪儿呢?这地方再也不像个家了。无疑,那里头是空荡荡的。”
  “你妻子走了,我很难过。我希望我们能帮着做点什么。”贝丝说。
  “不时地打个电话来,让我知道你们两个都好。”
  “除了打电话,我们还会做点别的。”德克尔说,“你会经常看见我们的。”
  “当然。”但埃斯珀兰萨把钥匙留在点火器上下车的时候,好像心事重重。
  “祝你好运。”
  埃斯珀兰萨没有回答。他慢慢地走过活动房前的那片砾石。他消失在里面之后,德克尔才坐到司机座上,转动了点火器上的钥匙。
  “我们回家吧,”德克尔说。
   
24

  现在德克尔觉得自在了,这跟他从纽约回到圣菲时所感到的距离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向车道开去的时候,他打量着自己这幢低矮、细长的土坯住宅的黑暗轮廓,对自己说:“这是我的。”
  他肯定是大声把这话说出来了。
  “当然,这是你的,”贝丝困惑地说,“你已经在这儿住了15个月了。”
  “这很难解释,”他惊异地说,“我想我犯了个错误。”
  车道沿房子的侧面绕了个弯通向后面的汽车棚,在那儿,一只感应灯亮了起来,照亮了路。德克尔帮着贝丝从切诺基上下来。
  她靠在他身上。“我呢?对于我,你错了吗?”
  丛林狼在太阳山上嗥叫着。
  “我遇到你之后的第一个晚上,”德克尔说,“曾经站在这儿听那些丛林狼叫,非常希望你在我身边。”
  “现在我在这儿。”
  “现在你在这儿。”德克尔吻了她一下。
  他很快开了后门的锁,打开厨房的灯,手里拿着贝丝的拐杖,扶着她走了进去。“我们去客房。主人卧室还是一场小型战争之后的样子。要我给你拿点什么?”
  “茶。”
  烧水时,德克尔找到了一包巧克力薄脆饼干,把它们放在一只浅碟上。在这种情况下,这些饼干显得很可怜。没人动它们。
  “恐怕是没有洗澡的热水了。”德克尔说。
  贝丝疲惫地点点头。“我记得星期五夜里的那次袭击中热水器被打坏了。”
  “我把你的缝口重新包扎一下。我肯定你想吃粒止痛片。”
  贝丝又疲惫不堪地点点头。
  “你一个人在这儿能行吗?”
  “为什么?”贝丝不安地坐直了。“你去哪儿?”
  “我想毁掉后车箱里的那些东西,越快越好。”
  “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你休息吧。”
  “可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也许得傍晚以后。”
  “我不和你分开。”
  “但是——”
  “没什么要讨论的,”贝丝说,“我和你一起去。”
25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在圣菲西面的沙漠深处20英里的地方,德克尔把伪装服和手套扔进坑里的一堆东西中。他看了看贝丝。她穿着他给她的一件毛衣,双手交叉靠在切诺基前面的乘客座门上看着他。他走回来拿那些装满了植物肥料和燃料油的水壶,把里面的东西倒在那几件衣服上,呛人的气味直冲他的鼻腔。他把埃斯珀兰萨用来杀死树林里的那个人的那支箭扔下去,又把22型步枪、30—30型步枪和猎枪也扔进去,只留下270型步枪,因为这支枪没用过。德克尔用一只榔头的起钉爪在水壶上戳了几个洞,这样就不会有烟留在里面,也就不可能再引起爆炸。由于燃料油烧得很慢,他往那堆东西上倒了些汽油。然后他划了一根火柴,引燃了一整盒火柴,把它们全部扔到那堆东西上去了。汽油和燃料油一下子烧了起来,吞没了那些衣服和武器,柱子似的火焰和烟雾腾空而起,直冲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
  德克尔走到贝丝身边,用胳膊拥住她,看着那熊熊的火焰。
  “那个希腊神话故事是怎么说的来着?一只鸟从灰烬里出来的那个?”贝丝问,“凤凰?”
  “讲的是再生。”德克尔说。
  “雷娜塔的名字在英语里就是这个意思,对不对?再生?”
  “我也这么想过。”
  “但是不是真的?”贝丝问,“是再生吗?”
  “如果我们愿意它是,它就是。”
  他们身后,太阳爬上了基督之血山脉。
  “你是怎么承受过来的?”贝丝问。“昨天夜里。我们不得不做的那些事。”
  “那就是我先前试着解释过的,为了活下去,我学会了克制任何不实际的感情。”
  “我就做不到。”贝丝抖了一下。“我杀了我丈夫的时候……虽然他的确该杀……但那之后我呕吐了三天。”
  “你做了你不得不做的事。我们做了我们不得不做的事。即使在现在,我的感觉仍然挺糟,不能适应眼前这一切,适应我们在这儿、我的胳膊正抱着你——”
  “我们还活着。”贝丝说。
  “对。”
  “你大概觉得奇怪,我是怎么学会打枪的。”
  “你没必要把你过去的任何一件事情告诉我。”德克尔说。
  “但我想告诉你。我得告诉你。乔伊逼着我学的,”贝丝说,“他在房子里到处摆上枪,他的地下室里有个靶场。他常要我下去看他射击。”
  火焰和烟雾蹿得更高了。
  “乔伊知道我有多恨这个。即使我戴了保护耳套,每一声枪响都要让我瑟缩一下。那会使他大笑起来。后来他认为让我来射击才是真正可以狂欢的事。有时候,我想他之所以教我打枪,是因为他喜欢把装好子弹的枪摆在我的周围,嘲笑我,问我敢不敢拿起一支来冲着他放一枪。他就喜欢这种刺激。他费了很大的劲让我明白,如果我傻得真敢去试一下的活,他会让我受什么样的苦。然后他要我学着使用猎枪。那枪声更响,后坐力更让人痛苦。我就是用这种枪杀了他,”贝丝说,“猎枪。”
  “别说了。”
  “双管的,跟我今晚用的是同一种。”
  “别说了。”德克尔吻着她脸上流下来的一滴泪珠。“从现在起,过去就不存在了。”
  “这是不是说你的过去也不存在了?”
  “你想说什么?”
  “你把在这儿找到的那种开放心理丢掉了吗?你真的恢复原状了吗?你是不是又把自己密封起来,又像过去一样觉得自己跟别的东西都是隔开的?”
  “跟你不是隔开的,”德克尔说,“跟这个不是隔开的。”他指了指山岭上面的太阳,指了指滑雪盆地里正在变黄的白杨,指了指丘陵地带葱郁的矮松,指了指闪烁着红、橙两种光辉的高原沙漠以及沙漠里深黄色的加利福尼亚常绿灌木。“但我生活中有些东西的确是让我感觉隔膜的,这些是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也是我不愿意记住的。”
  “相信我,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我再不会向你问那些事情,”德克尔说,“如果你不想告诉我,你永远不必把那些事说出来。我只能想象你所经历的恐怖和慌乱。你来到圣菲,竭力想躲开黑帮,知道我有能力帮你。你把我看做救世主,想抓牢我。那就是利用我吗?如果是,我很高兴你这么做了——因为要不是那样我就永远不会遇到你。即使我知道你在利用我,我也会心甘情愿让你利用我的。”
  德克尔伸手到汽车后部,拉出了那只装着那100万美元的旅行包。“有一段时间,在我把你救出来之后,我认为你和我留在一起是为了这个。”
  德克尔拿着包向火堆走去。
  贝丝好像吃了一惊。“你要干什么?”
  “我告诉过你这东西我有个好用途,我要用它来毁掉过去。”
  “你要把这些钱烧掉?”
  “埃斯珀兰萨说得对,要是我们花了这钱,我们会一直觉得肮脏的。”
  德克尔把包举在火堆上面。
  “100万美元?”贝丝问。
  “带血的钱。如果我烧了它,你真的在乎吗?”
  “你在考验我?”
  包的底部开始闷烧起来。
  “我想彻底摆脱过去,”德克尔说。
  贝丝犹豫着。火焰沿着包的底部舞动着。
  “最后的机会。”德克尔说。
  “放手吧,”贝丝说。
  “你肯定吗?”
  “把它扔到火里去。”贝丝朝他走过来。“对我们来说,过去从现在起结束了。”
  她开始吻他。德克尔放开包让它掉到火焰里去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看它。他们不停地亲吻着。德克尔感觉喘不过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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