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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我国的造化”



(1793年11月15日-22日)

  这期间在浙江,使团的另一部分人正去舟山:有本松上校、丁维提博士、画家亚历山大、马金托什船长,还有包括霍姆斯在内的卫队士兵、仆役以及维修设备的机械师等人。
  这队人马经过浙江宁波府。英国人曾在那里拥有过一个货栈和一个代理商行,由于“行为不端”他们丢失了这两个点,直到1859年才费了大力把它们夺了回来。这个港口城市位于杭州湾的南岸,是当时那个地区的商业中心。以后被地处杭州湾北部的上海所取代。
  马金托什的贸易问题在那里被提了出来,但马戛尔尼并不知道。

  无偿馈赠换取感恩戴德

  大家记得,乾隆设法把宁波变成了一个商业冷落的地方:赶走了在本世纪初与英国商行有往来的所有“奸商”,所有的“买办”的后裔。马金托什船长事先被告知,他不能进行任何货物交换。皇帝再三重申“只能在澳门和黄埔进行贸易”。
  然而,读了士兵霍姆斯的记载就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认为宁波是商业冷落的地方。买卖在那里还十分活跃。“11月15日,我们看到了宁波这座著名的城市,它建在一个荒芜的峭壁的圆丘上。当地百姓对英国使团表现出特别的恭敬”;城里的头面人物“更是热情殷勤”。英国人觉得他们比其它地方的中国人更健谈。“宁波用自己的船同巴达维亚、菲律宾诸岛以及沿中国海的其它公司进行大量的交易;它通过广州口岸为欧洲商船提供商品”。
  城里的主要官员给每个英国人送一份礼,有丝绸、茶叶、南京土布、烟丝和其它小玩意儿。为使英国人逗留期间过得愉快,他们费了不少心血;但是天公不作美,一连下了七、八天的雨。英国人只能呆着不动。“我们急于回到离我们仅40公里的‘印度斯坦’号船上,这使我们的情绪变得更坏。中国官员觉察到了这一点,但他们并不生气”。11月23日上午,画家亚历山大确实也这样记载:“雨下个不停,透过船篷往下流。风从缝隙钻进船舱,我们在风雨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突然间他们看见了一包包的茶叶和丝绸。这是中国送的礼品。为此,浙江巡抚从远处弄来丝绸,因为宁波并不出产。
  中国人的令人惊奇的心理!为了掩盖拒绝的真正原因,就竭力贬低宁波的重要性。不能在那里进行贸易。但是这最后一招做得很漂亮:不要任何东西作交换,只要表示皇上的宽宏大量,就像皇帝所指示的,要让对方“感恩戴德”。

  军人准备弹压

  松筠是这样向皇帝报告去舟山的部分使团成员的沿途情况的:
  “奴才等前于15日经过宁波府时,该夷官等曾向伴送的官员言及杭绸,意甚欣羡,亦未敢言欲购买。奴才等见其颇为恭谨,因而商酌莫若略备茶丝,传宣恩谕,酌量赏给,更足以昭圣慈体恤。因传主该夷官四员,谕以此处向无洋行,无从交易,况尔贡使今已前赴广东,自可在澳门、黄埔地方照例购换。今蒙大皇帝俯念尔等恭顺远来,现在登舟开洋,不无日用之需,特赐尔夷官四人每人杭绸四匹,茶叶各五十斤。丝各六斤;随从兵丁亦各酌量给予茶叶、布匹。该夷官等当即免冠优地,连次叩头祗领,其感激欢欣之状形于词色。
  “现在派委宁波知府克什纳伴送夷官等过海回其本船,又提督王果于稽查海口之便亦可在定海就近弹压照料”。
  这后一条消息不应引起怀疑。前面一条倒是值得怀疑。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松筠只是按照皇帝想看的方式写的。
  “印度斯坦”号的底舱装满了丝绸和茶叶,当然还有从英国白白带来的呢绒;甲板上挤满了使团的部分成员。东印度公司船队的最好的商船扬帆启航。“在它的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黄水纹”。
  特使一行在去广州时也被台风困在路上。狂风大作,大雨瓢泼,这个地区常常这样:“江水发着虎虎的吼鸣,冲撞着两边的山;浊浪吞噬着雨柱,飞着、喊着、跌着、翻着、号着、喘着……”航行推迟了。马戛尔尼写道:“11月22日。由于一天一夜没完没了地下着大雨,我们整整一天呆在玉山县没动”。

  小斯当东叩头

  翌日,趁下雨之机,勋爵让见习侍童把给皇帝的问候信写好。这封信是总督授意他写的。长麟发现信里的中国字字迹娟秀,询问出自何人之手。“当我告诉他这是小斯当东的杰作时,他不相信一个12岁的孩童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取得这样神速的进步。然而当他目睹男孩在由他抄写的信的下方用端正的楷书写上自己的名字时,才相信这一事实”。
  下面是这封通篇恭维之词的感谢信的译文。信是由马戛尔尼用英文写的,再由见习侍童用中文誊写。特使为此十分骄傲,所以把信递交给了敦达斯。可是在英国档案馆里我们没有找到这封信的踪迹。相反,信的全文被细心地保存在皇室档案里,而马戛尔尼提出要求的照会却一份也没有。这些照会谈到的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贸易:它们没有资格归档在皇帝陛下的文书里。而这个“中国化”了的孩子的恭维对皇帝倒是一份极其宝贵的贡品,因为这封信在对天朝制度的本质进行恭维。
  按照惯例、每当写到皇帝两字时,就要另起一行。这里总共换了七次行。比起他的主子对叩头的态度,小托马斯对这一套礼仪更为适应,因为他的脊梁骨更柔软。

  “英咭利国使臣吗嘎尔呢谢
  大皇帝恩典。我们国王敬
  大皇帝大福大寿,实心恭顺。如今蒙
  大皇帝看出我国王诚心,准我们再具表文进献,实在是
  大皇帝大寿万万年,我们国王万万年听教训。这实在是
  大皇帝的恩典,也是我国的造化。
  大皇帝又不嗔怪我们,又不限年月。我们感激
  喜欢口不能说,我国王也心感激。求大人
  替我们奏谢
  大皇帝恩典。
  此呈系哆吗嘶当东亲手写”。

  越来越卑下

  这是一篇仿作吗?当然,但他没有忘记最主要的:“我国的造化。”他在向朝廷礼仪屈服的同时,又不失掉自己的尊严。在索德超眼里却可能认为太注重自己的尊严了。这位葡萄牙的耶稣会会士翻译过一封类似的信件。那是早些日子马戛尔尼写给乾隆的信,感谢他赠送“福”字条幅。也许他认为那封信还不够阿谀奉承,没有一一列举皇上的恩典。这位葡萄牙传教士成功地写了一篇仿作的仿作。这篇文字也珍藏在内阁档案中。它是这样开头的:
  “英咭利贡使马戛尔尼跪请
  大皇帝圣躬万岁。仰蒙
  大皇帝格外施恩,体恤备至。前蒙赐我国王温谕并许多贵重稀有之件,昨又蒙
  御书福字,颁赐国王,我等亦得同沾洪福,又蒙
  颁贵蟒袍绸缎佩包等件,荣宠无比。又准我等仍由广东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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