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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6时许,斯苔娜被关进达拉斯市中心的卢·斯特雷特教养中心。这是该州的一所可怕阴森的拘留所。
  登记处警官提供了付费电话,斯苔娜与格罗曼取得联系,问他该怎么办,他是否已得知兰德尔已死的消息。“我尚未听到报告,”格罗曼听说斯苔娜被捕,吃惊地说,“我认识休斯顿的一个第一流的律师,”他顿了顿,“他收费很高,但他是当地第一流的辩护律师,名叫保罗·布兰尼根。我马上就跟他联系。镇静些,斯苔娜。肯定出了差错。再说,费茨杰拉德今天早晨给你打过电话,表示他们不再追查此案。”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斯苔娜在入狱登记处冲着付费电话话筒喊道,“汤姆·兰德尔被打死了。肯定是今天早晨被打死的。费茨杰拉德打电话给我时还不知此事。”
  “兰德尔被害时你在哪儿?”格罗曼问,“如果这不是误会,你首先要提供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
  “我怎么知道?”斯苔娜急促地说,“法医确定死亡时间之前,我怎么能提供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我可能已在飞机上了,本。”
  “那你是跟马里奥在一起了?”格罗曼说,“对不对?你告诉过我,你不打算住旅馆。如果马里奥一直跟你在一起,你就不会有麻烦。”
  斯苔娜转身看了看登记处警官,感到喘不过气来。该不该对格罗曼说出实情,告诉他马里奥一夜未归呢?告诉他自己担心的正是自己的弟弟开枪打死兰德尔呢?昨晚,马里奥听说姐姐将面对指控时曾狂怒万分。难道是他打算帮助她除掉此案的唯一证人?
  斯苔娜知道,在法庭受理的所有罪案之中,谋杀案的主要证人是关键人物。当一个证人被害,整个法律系统就会紧张运转起来。而公正的车轮通常总是如蜗牛爬行,不紧不慢,一旦证人意外被害,事情就急转直下了。逮捕令几小时之内就会发出,全州警察机关马上就会进入戒备状态。
  “他们说,他们是根据休斯顿当局的命令逮捕我的,”斯苔娜告诉他,“天哪,本,他们要把我押到休斯顿。在我上他们的法庭受审之前,我甚至不能提出保释。他们要把我关进监狱。”
  “别慌张,”格罗曼说,尽管他的声音也在颤抖,“我们要立即弄它个水落石出。我马上就派布伦达·安德森处理此事。如果必须这样做,”他补充道,“我将派她去休斯顿,让她设个办事处。”
  斯苔娜抬头看见登记处警官正敲着手表,示意她通话时间已过。“我得走了。”她说。她挂上电话,恳求道:“我还要打一个电话。我要跟我弟弟讲话。我有急事。我跟他通完话你才能把我关起来。”
  “抱歉,”他说,“我们需要你留下手印和照片。”
  警官将她带到登记处的另一边,让她按手印。这时,斯苔娜猛地愣了一下,大惊失色。登记处的角落里,卡尔·温特斯正倚墙而立。
  “我们又见面了!”他眯着眼睛说。他走了过来,手指着她的胸口。“这一次你走不出去了,女士。这一次你他妈的可要出大风头了。”
  斯苔娜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她忍不住要朝他的胖脸掴一记耳光。但转念一想,她不该冲这个侦探发火。“你什么时候带我回休斯顿?”她遏制着火气,故作轻声。
  “我不知道,”温特斯说,他要看着斯苔娜失魂落魄,“也许明天,也许下个星期。达拉斯风光迷人,我也许要在此观光旅游。”
  斯苔娜紧咬双颚,怒火中烧地说:“你知道在他们审讯我之前,我得不到保释,这意味着我将一直被关在这臭气熏天的地方,直到你把我带往休斯顿。”
  “真的?”他说着转身朝登记处门外走去。到了门口,他停下脚步,转头瞥了她一眼,露齿一笑,同时朝她微微摇了摇手。
  “等等,”斯苔娜喊道,“至少要告诉我兰德尔是怎么死的。他是什么时间遇害的?有证人吗?为什么杰克·费茨杰拉德打电话告诉我一切正常,却又派这帮蠢货来逮捕我?”
  温特斯回头看了看她,假笑一声,继续朝大门走去。
  “站到蓝线后面去,”登记处警官说,“我们要拍一张存档照片。”
  斯苔娜向后站了站,感到石板墙寒气袭人。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紧张起来。她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把你脸上的头发撩起来!”他说。
  斯苔娜慢慢将两边的头发拢至耳后,她垂下眼皮无力抬起。
  警官走到照相机后面,又走了出来。“那伤疤是旧伤还是新伤?要治疗吗?”
  “是旧伤。”斯苔娜结巴着答道。
  “抬起头来,”他说,“看不到眼睛就拍不好。”
  照相机咔嚓咔嚓地响着,她努力把目光集中在墙上方的一个斑点上,但快门的声响使她手臂上的汗毛一根根竖立起来。突然,她仿佛听到了另一种咔嚓咔嚓的声响。那不是照相机快门发出的,而是斯苔娜至今分辨不出的奇特声响。就在起火之前,她就曾听到过一种金属发出的咔嚓声,它似乎是从床底下传出来的。她总是对自己说,只要能分辨出这种声音,她就能明了那夜发生的一切,明了兰德尔是怎样纵火将她父母活活烧死的。这种声响已困惑她多年,她绞尽脑汁也找不到解答。她从未听见过与之相同的声音。那种金属的咔嚓声始终保留在斯苔娜的脑海里,是那场火灾中留在她脑中的唯一清晰的声响。
  咔嚓,叮,咔嚓。
  她回想起的声响与照相机快门的声响混在一起。她讨厌这种声响,情不自禁地伸手捂住耳朵。警官立即命令她放下双手,将照片拍完。
  她被领到一张高高的工作台前面,警官按住她冰凉的手指在印泥上滚了一圈,然后在指纹卡上印上指纹。她双手已被冷汗湿透,他不得不让她连续按了几次。
  入狱手续终于办完了,警官带斯苔娜走出登记处。他们来到监禁处厚厚的铁门前,一名警卫瞧见他们,通过扬声器通知他们进去。斯苔娜被交给一名女看守,她矮矮胖胖,约摸二十五岁,亚麻色长发向后拢成一束法国式长辫。
  斯苔娜跟着她穿过走廊,她的高跟鞋敲着地卜的瓷砖,“我是一名地方检察官。”她脱口道。
  “哦,真的吗?”那女人笑道,“那么,我是真正的市长呢,不过别告诉别人。”
  斯苔娜跟着她来到一间大牢房,里面关着几个女人。“不能单独关押我吗?”斯苔娜请求道,“我是地方检察官,我起誓。不信你去查登记册。我也许指控过这些女人。她们中也许有人认得我,会杀了我的。”
  女看守哼了一声,不相信地看着斯苔娜说:“你没撒谎?”
  “我起誓!”斯苔娜说。
  女看守拉住她的手臂,带她回头穿过一条条迷宫般迂回曲折的走廊。她在一扇小窗口停下,探头朝里喊道:“喂,路西,查一查该犯人的登记卡。她自称是地方检察官。万一果真如此,就该把她关进保护性牢房,而不是普通牢房。”
  女看守证实了斯苔娜的身份后,便查问她为何受到指控。接着,她转过身来,吃惊地问斯苔娜:“你杀了谁?你丈夫?”
  “不,”斯苔娜咕哝道,“他们想说我杀了一个名叫汤姆·兰德尔的人。”
  “我真该死,”女看守说,“跟我来,我们把你关在病房里。所有单间都满了,我们关押了不少行为不检点的警察。”
  “我是清白无辜的!”她们离开时斯苔娜说。
  “那真有意思,这儿每个人都是清白无辜的。”女看守说。
  斯苔娜恳求女看守,同意她在关进牢门之前再打一个电话。电话里传来布伦达·安德森的声音,斯苔娜问她是否已跟格罗曼谈过。布伦达告诉她,他们已谈过,她将飞往休斯顿着手调查,斯苔娜连忙告诉她一连串的事情,要她去办。“我们需要弄清兰德尔这么多年来住在哪里,为什么突然决定回休斯顿。到全国犯罪情况中心和得克萨斯信息机构去查一查,看看他有没有在别处犯罪。”她知道通话时间不能长,于是说得很快,连珠炮一般。“假如你动作神速,也许能找到兰德尔的妻子,问出他都有哪些朋友,与什么人交往。”她叹息一声,抬手抚摸前额。“我没有杀他,布伦达,但为了澄清自己,我想我们得找出真正的凶手。”
  布伦达·安德森为斯苔娜的处境感到难过。在与她共事的所有检察官之中,她最欣赏斯苔娜。她总揽一切,但总是对布伦达的辛勤劳动大加赞赏。审理佩勒姆一案时,她们几乎每晚都在一起,工作到很迟。一到晚上8点钟左右,拉里·科明斯基就不堪劳累,起身回家,会议室里仅留下斯苔娜和布伦达。在与斯苔娜的交谈中,她们加深了彼此的了解,佩勒姆一案的审理工作渐渐变成了她俩的私人交往。
  当初,她作为一位女性,而且是一位有色女性,当上达拉斯警察局的警官,在西南区已属不易。尔后,她离开工作岗位,获得硕士学位,继而当上了检察院的侦查员。她高高个子,沉默寡言,办事干净利落,生就一双褐色的大眼睛,双唇性感。她穿着保守,一副干练的职业女性打扮,竟掩盖了她一身波澜起伏的线条。不过,使她闻名遐迩的,倒不是她身材优美,而是她掌握着尖端科学技术。无论到哪,她都带着便携式电脑、传真机、调制解调器。
  自孩提时代起,布伦达就一直搞电脑,并在技术上精益求精。她父亲是一名温文尔雅的知识分子,二十年前就当上了电脑程序设计员。当年,大多数非洲裔美国人还不知道电脑为何物,更不用谈熟练掌握电脑技术了。她母亲是一名中学教师,精力充沛,是教堂唱诗班成员,人们甚至在星期六也能看到她在少数民族居住区为那些流浪者分发食品的身影。当有人对布伦达·安德森的专业技术表示赞叹时,布伦达总是把自己的能力归功于父亲。不过事实上,是她母亲鼓舞着她去获得成功的。“孩子,勤奋努力吧,”她总是这么说,“你不努力,就不能排除万难,事业有成。”
  “我在休斯顿有个朋友,”她告诉斯苔娜,“也是侦查员,我跟他共过事,几年前,我跟他一起审理过沃特曼案件。这你知道,我们两家检察院合作过。”她顿了一下,瞅了瞅电脑显示屏,继续说,“我跟他刚通过电话。他有证人,斯苔娜。那证人的名叫维克多·皮尔格林。”
  斯苔娜吃惊道:“他看到了什么?”
  “足以让你被捕,”安德森说,“他只谈了这么多。我也没办法。我那朋友不肯说。”
  “你能查问一下吗?”斯苔娜问,她觉得有可能使事态逆转。因为她是清白的,她难以相信证人的出现会损害自己,但她不知道自己会受到何种指控。
  “我正在查问,”布伦达边说边轻击键盘,“传来的信息不多,只知道他的年龄、外貌、衣着。他四十七岁……住在加尔维斯顿。似乎受雇于市政当局。等等,”她说,“我正等着上网,我刚刚接通。我知道该怎么进入休斯顿人事档案系统。”
  “怎么样?”斯苔娜问。她对电脑和网络系统很感兴趣,可惜以往没工夫去精通此道。
  “你可以通过它们了解任何人的档案材料,”安德森告诉她,“只要你知道该如何入手,甚至可以进入DOD档案库,也就是国防部档案库。”她停了一会,等候电脑上显现出她查询的资料。“好了,”她说,“杂种,他是个退休警察!曾受雇于休斯顿警察局。”
  “我的天哪,”斯苔娜顿时喘不过气来,“原来温特斯一直想陷害我。”
  “你为什么这么想?”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咬住我不放,”斯苔娜说,“他也许厌倦了游戏规则。”那女看守正跟另一名看守聊天,这时朝斯苔娜看了一眼,示意她通话的时间该结束了。“查看一下,看看这个皮尔格林有没有在温特斯手下干过。”
  “这可要费点工夫,斯苔娜,”安德森说,“我知道该怎样进入人事档案系统,但警察局的档案也许未输入电脑,尤其是承担任务一览表和履历表。内政部对这些材料一向严加保密。”
  “你必须搞清他到底看见了什么,”斯苔娜说,“如果这个皮尔格林声称他看见我朝兰德尔开枪,我们就可以肯定,这不难对付。”
  “我准备乘下一趟班机,”布伦达说,“我会尽力而为的,斯苔娜。别慌,我们正在想办法救你。格罗曼一直在支持你,大家都支持你。”
  没等斯苔娜再往下说,看守就走了过来,从她手里夺过电话挂在机架上。
  稍晚,那个亚麻色头发的看守打开监狱病房的门,告诉她有人探视。斯苔娜一直在来回踱步,敲打墙壁,想赶快离开这狭窄的囚笼。当她跟在看守后走过时,囚犯们吹起了口哨,叫声一片。“嗨,检察官,”一名女囚犯喊道,“监狱里滋味如何?不好玩,是吗?你这婊子养的。”
  看守瞧了斯苔娜一眼,耸耸肩说:“监狱里传播新闻很快。你最好当心点,卡塔劳尼。我只能提醒你,在这儿你可没多少崇拜者。”
  看守把她带到一间用玻璃分隔开的小屋里,让斯苔娜坐下。当她看见萨姆正透过玻璃瞅着自己时,身体马上绷紧了。
  萨姆拿起电话。“斯苔娜,”他说,“我想弄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监狱方面什么也不告诉我。”
  “那是因为你不是我的辩护律师,”斯苔娜说,“下一次,你就对他们说,你是我的辩护律师,他们就会让你在会议室见我。”
  “天哪,到底怎么了?”他问,“你告诉过我,兰德尔的事情已经了结了。你要我去机场接你时你不是说过吗?”他停了停,双手捧住脑袋。“我今天在机场时实在束手无策。我本想帮你一把,但我无计可施,只好呆在那儿干着急,而……”
  斯苔娜打断了他的话。她回想起萨姆的儿子看到那些人将她铐起,押着她离开的情景时,不觉羞红了脸。一切就这么完了,她伤心地想到,此刻萨姆是在这儿,但他不会再这样下去了。做父母的都不会让一个被指控的杀人犯和他儿子呆在一起的。
  他俩都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斯苔娜把事情发生的经过以及她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他。“谋杀?”萨姆惊叫起来,面如死灰。“你得准备花钱请律师。我一出去就给布拉德打电话,问他能筹多少钱。”
  “谢谢你,”她的眼睛湿润了,“我很抱歉,让你儿子看到我被捕,萨姆。我真想让他喜欢我,真的。现在他会把我当成什么人?”
  “忘了这一切,”萨姆微笑着柔声道,“多想想自己的事情吧,斯苔娜。我能为你做什么,帮什么忙吗?”
  “是啊!”斯苔娜说。这时话筒里传来录音,提示她只能讲5分钟。“我一直想跟马里奥联系,但我找不到他。我不想让他在电视上获悉我被捕的消息。请你跟他联系一下,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他,让他给监狱里打电话找我。”
  “当然行,斯苔娜。”萨姆说。斯苔娜掏出一张写有弟弟的电话号码的纸条,放在联络箱里。
  “还有衣服,”她说,“我到休斯顿后,需要几件干净衣服出庭听审。另外,你能检查一下我的……”
  就在此时,一名男看守在斯苔娜身后出现了,他以沙哑的嗓音吼道:“丢开话筒,卡塔劳尼。你没听见警告吗?探视时间到了。”
  萨姆一跃而起,手撑着玻璃。“你能他妈的再给1分钟吗?”他叫道,“至少让这位女士把话说完。”
  “我以前从未听过你骂人!”斯苔娜说。萨姆双眼冒火,令斯苔娜惊奇万分。看守走了过去,一只手摁在斯苔娜的肩膀上。
  “喂,你说什么?”萨姆恶狠狠地盯了看守一眼,然后说,“我做的事情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你刚才说什么,斯苔娜?别让这帮无赖欺侮你。你有权利,尽管你成了囚犯。”
  在看守的催促下,斯苔娜慢慢站起身来,把电话放在联络箱里,心想,尽管萨姆是个律师,但他还不了解监狱。
  第二天一早,卡尔·温特斯便赶来了,他要将斯苔娜押送至休斯顿。他怀抱一大叠报纸,满面春风。斯苔娜跨上囚车,伸手让温特斯给她戴手铐。可温特斯将《达拉斯早间新闻》的首页在她面前晃了晃说:“我为咱们买了乘飞机时看的东西。上面有熟人吗?”
  斯苔娜呆呆地看着标题。“佩勒姆一案的检察官因杀人被捕”。标题下是昨天审理佩勒姆案件时拍下的斯苔娜的照片,她的头发向后梳成一束辫子,脸上的疤痕清晰可见。正当她想看看文章内容时,温特斯一把抓回报纸,给她戴上手铐。
  斯苔娜被关进中心监狱。它位于富兰克林大街,常用来关押女囚,是休斯顿的四个拘留所之一。尽管她是中午到达的,却被告知说,提审要等到第二天下午。她请求打一个电话,几经周折终于接通了马里奥的寓所。“我已被捕,”她说,“有人杀了汤姆·兰德尔。”
  “我从收音机里听到这个消息了。”马里奥回答。电话里一阵沉寂。“我刚听说就往达拉斯打电话找你,”他停顿片刻,“但他们说你不在。我简直发了狂,斯苔娜。”
  “我不想在电话里说,”她说,“今晚8点是探视时间。该死的,你最好来一趟。”
  “这是什么意思?”马里奥说,“你为什么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我做了什么?”
  “你心里明白。”斯苔娜嘘了一声,压低嗓门,不让别人听见。
  “不,”马里奥说,“我不明白。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应该让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现在就对我说?为什么要我等到晚上?”
  “晚8点到这儿来,”她说,“温特斯正想强迫我交待呢,我必须先跟你谈一谈。”她顿了顿,补充道:“你那夜没回家,马里奥。我必须知道兰德尔被打死时你在哪儿,都干了些什么,别跟我撒谎。不管你干了什么,我必须知道真相。我在暗室里发现了可卡因。”斯苔娜没等弟弟回答,就挂上电话,示意看守带她去牢房。
  “我不能接你的案子。”
  第二天一早,格罗曼推荐的律师保罗·布兰尼根来到中心监狱,要求与他将可能为之辩护的委托人面对面地谈一谈,而不是隔着玻璃见面。他约摸五十五岁,颇有名气。在斯苔娜眼里,他显得自命不凡,古里古怪。但有格罗曼的热心推荐,她对他信任不疑。
  这位律师穿一身西装,牛仔靴,细领带,挎着的皮制公文包至少已用了20年,破旧不堪。斯苔娜琢磨,他的头发浓黑亮丽,肯定经过整染,没准用了黑鞋油。他的上唇留着的与众不同的大八字胡,斯苔娜只在老电影片子中见过。“为什么不能接我的案子?”斯苔娜说,“格罗曼没告诉你此案多么重要,我又是谁吗?”
  “我还有其他事情,”他捻着胡尖说,“我不是说最终我将不代表你出庭,因此你用不着把漂亮脸蛋扭成这样。只是时间仓促,我来不及准备。”他顿了顿,斟酌一番。“假如我处在你的境地,我会小心从事,为我自己打官司。这个阶段的诉讼只是例行公事,而你是行家里手。你所要做的只是声称自己无罪。”他呵呵笑了起来,继续说,“见鬼,你需要像我这样的高薪杀手来干什么?你可是一个每晚都会出现在电视上的靓妞。”
  她同意他的理由,并且知道提审是例行公事。于是他们话题一转,讨论让他处理接下来的程序该付多少酬金。当布兰尼根报价时,斯苔娜吃了一惊。“5万?”她说,“就看一看卷宗你就要5万?几乎是我一年的收入。”
  “噢,”他说,“这是一桩谋杀案。我得雇几个侦查员,将我其他的当事人先放一放,花大量时间进行准备、调查,对付新闻媒介。我还得告诉你,”他继续说道,“如果此案能提请裁决,5万还只是个开头。”
  斯苔娜与布兰尼根的会面结束了,她十分沮丧。看守押送她回牢房时,允许她在牢房旁边的走廊里给萨姆打了一个付费电话。在休斯顿,像斯苔娜这样的重罪犯通常都被关在隔离牢房里。当斯苔娜走近自己的牢房时,马上就弄明白了,隔离牢房是咋回事儿;没有窗户,也没有让其他囚犯隔门相望的门栏,面积比鸡窝大不了多少。
  她怎能付得起律师费用?由于布拉德作祟,她多年来的积蓄已从银行账户上不翼而飞,除去每个月的工资收入,她别无财源。而扣除抵押付款、保险费用以及萨姆的律师费用,每到月底工资已所剩无几。她想在提审时作自我辩护,但只有白痴才会不请律师,听任案子上法庭裁决。
  “我该怎么办?”她有气无力地问萨姆,“你跟布拉德谈过没有?他愿意出钱吗?我不仅需要钞票未付布兰尼根的律师费,而且如果提出保释,也需要付钱。”
  萨姆不由得想起,他曾警告过斯苔娜,应当捍卫自己的正当权利,或许会有一天,她需要被她丈夫偷走的那些钱。但落井下石不是他的风格。临了,他才开了腔,沙哑着嗓子,声音很低。“他不愿合作。”他闪烁其词。斯苔娜一再催促,他才道出详情。“布拉德说,他一个子儿也没有,你只能呆在牢里。”
  “这狗杂种!”斯苔娜狠狠地咕哝道。萨姆刚放下话筒,她便将头抵在肮脏的墙上,一种混合着消毒剂、体臭和粪便臭的味道钻进了她的鼻孔,这臭味似乎是从墙里面渗出来的。将房间分隔成四部分的铁门从身后优当一声落了下来,斯苔娜不禁吓了一大跳。
  恶臭味熏得她的肠胃上下翻腾,使她天旋地转,但最刺鼻的不是地上的尿臭和监狱厨房里用来打发犯人的下脚料的气味,那是出自她自己的毛孔,是她自己体内产生出来的一种与众不同、四处弥漫的恐惧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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