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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冤魂



  十九世纪五十年代的后半叶,澳大利亚的墨尔本发生了一桩异常可怕的谋杀案,全城为之震惊。但那时候正好处在所谓的“淘金热”的高潮。
  在此之前一两年,消息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说内陆到处发现大量黄金。这个消息似乎一点不像假的,这使得人们都疯狂起来了,让年轻的、年老的、瘸腿的,甚至瞎子,全都蜂拥到给说得像煞有介事的埃尔多拉多那一带去。本来收入可以,生活不愁,年复一年安安静静地过日子的人家,一下子被卷进了这股热潮,于是变卖了他们的家产,买来锅子、斧子、铲子、鹤嘴锄、淘金子用的金予以及其他东西,背起他们的行囊,出发到传说是遍地金块的神秘地区去。他们有家产可卖,那还算是幸运的,有许多人本来就一无所有,却想像可以弄来一袋一袋黄金,也就跟着其他人去了,结果很可能只是饿死。在我们澳大利亚的这一段历史中,惊人地记下了人的轻信、愚蠢、恶念、失望和死亡。这股浪潮包括各色人等:牧师、银行家、地主、船主、商人、店主、水手、工人、学者、文盲,他们全都给迷住了。人性中最坏的激情暴露无遗。憎恨、妒忌、贪婪、狠毒。牧师不比乞丐好,学者不比文盲好。所谓文明的那层薄纱给抛弃了,野性在“黄金,黄金”的狂呼中表露无遗。
  这个时候,我们真不比我们三千年前的老祖宗好多少。这说起来对我们真不光彩,然而天啊,这是千真万确的!试图到那神秘的内陆去探险的人,有许多再也没有回来,直到今天也不知道他们的尸骨埋在哪里。有些人真回来了,可是受尽饥饿折磨,眼睛深陷,他们看到了那么多死亡,讲出来的事情叫人毛骨悚然。然而关于黄金的消息如此使人晕头转向,他们把什么危险和会受到的苦难全都抛诸脑后,还是出发到那一无所知的地区去,也真正有成于成千的人死在路上。这许多人中不少的经历本身就是最悲惨最动人的故事。
  再说,当时那个墨尔本和今天的墨尔本完全是两码事。当时那个地方还叫做“帐篷城”,只有一些用帆布和木头搭建的小屋,仅有少数房子比较像样一些。在所有房子当中,最神气的要算是“杰克逊公寓’”了,它是用木头和石头盖起来的。经营这家公寓的是杰克逊夫妇。
  关于这对夫妇,他们的来历大家一无所知,只知道他们几年前从美国来到这块殖民地。杰克逊是个航海的人,他买了一艘帆船,驾驶着它沿海岸开来开去做生意,不过生意做得并不成功。
  最后他那艘帆船触礁沉没,杰克逊和一直跟他一起航行的妻子于是上了岸,就在当时的“帐篷城”,亦即如今的墨尔本这个地方盖起了一座木屋,出售烟酒杂货。他们买卖做得挺兴旺,很快就盖起了在当时来说十分神气的这座房子,开起了“杰克逊公寓”,也就是分房间出租、供应膳宿的旅馆。
  杰克逊身高六英尺,肌肉发达,气力过人,据说他能从地上举起重达三百磅的一箱干豌豆,举到离头顶一臂距离的地方。不过他长相不佳,眉毛很低,两只小眼睛显得很狡猾,脾气特别暴躁。不过他的妻子显然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杰克逊太太的样子和她丈夫截然相反,个子很小,脸色很白,双颊透红,一双呆滞的蓝眼睛,头发亚麻色,而她丈夫的头发是乌黑的。
  这对夫妻开办了他们那家公寓不久,住进了哈维夫妇,他们刚从英国来。他们和其他人一样,要到这殖民地来碰碰运气。这两对夫妇似乎很快就十分亲密,极其融洽地居住在一起。哈维先生是一位机修工,身强力壮,样样活儿拿得起来,给周围的人打打零工,很受欢迎、他的太太十分漂亮,和蔼可亲,没多久就得到大家喜欢,因为她钢琴弹得好,歌也唱得好,随时给大家助兴,什么人需要音乐的时候,她都高高兴兴去帮忙。他们真是天生的一对,过得很不错。
  但是那股淘金热潮终于来了,在第一批去那迷人地方赶浪头的人当中,却就有这位哈维先生。他走了以后,太太仍然住在“杰克逊公寓”里。过了大约八个月,哈维先生回来了,很快就传开,说他带回了价值几千英镑的金块和金沙。他在城里待7四星期,在这段期间,他夫妇两人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否认,看来,传说的壮大致不假。这时他购置了全套装备,包括帐篷、炉子、挖掘工具和冲洗工具。接着他又走了,他的太太依然住在“杰克逊公寓”。她买了一匹马和一辆双轮马车,给自己买了漂亮的衣服和珠宝首饰。于是人们又纷纷传说,这位蓝眼睛、亚麻色头发的小个子妇人是全墨尔本最富有的女人。
  两个月以后,她的丈夫在外面淘金还没有回来,全城忽然听到一个惊人的传闻,说是哈维太太被谋杀了。
  这个传闻最后证明是千真万确的。“杰克逊公寓”的女仆说出来的事情是这个样子。那天她上接到哈维太太的房间去,想要看看,离开哈维太太平时起床的时间已经一个半小时了,为什么她还没露脸。她看到房门锁着,敲了半天,也没有听到里面有回音。她一下子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于是马上下楼向主人报告。杰克逊和几位住客赶紧上楼,他敲了一阵门,同样没有听到回音,马上把房门撞开,这就看到了房间里可怕的景象。
  床上横陈着哈维太太的尸体。她只穿着睡袍,睡袍又乱又破,好像作过殊死挣扎,事实上她是作了殊死挣扎,因为进一步看到的事情证明了这一点。她仰面躺着,头倒悬在床头边。她的脖子_L被带子紧紧勒住,勒得很深,都勒到了肉里,这种带子是当时男人通常用作裤带的。这可怜女人凄惨的脸部表情充分说明,她是被活活勒死的,接着的验尸证明说,凶手用的力气那么大,脖子都完全断了。嘴上的乌青说明,一只强壮有力的手曾经把她的嘴紧紧捂住,不让她叫出声音来。她的手腕也有很深的乌青和创伤,说明她挣扎过,凶手死命抓住她的手腕。身体的其他部分也伤得很厉害,可见她在挣扎中曾不断地撞到木头床架上。
  出了谋杀案,这是不容置疑的。凶手是个男人,这也是不容置疑的,因为女人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目的是抢劫,这同样是不容置疑的,因为一个大箱子被撬开了,尽管它有异常坚固的锁和两根捆着它的铁箍。可怜女人的衣服全都被翻了出来,散了一地,地上还有她的珠宝首饰,一点没有拿走。那么,这说明什么问题呢?这说明凶手像魔鬼一样狡猾,知道一旦拥有这些尽管非常值钱的珠宝首饰,在侦查中无疑会露馅。不,他要的既非她的珍贵珠宝首饰,也不是她的漂亮衣服,他要的只是她丈夫淘金得来的金块或者金沙。淘金者只要能侥幸回来,带的金块和金沙不会少,在淘金早期,这种贵重金属还没有规定的价格,用现钱去买,价格大大低于它们的价值,就算拥有这些金块金沙,谁也说不出它们是怎么得来的。
  接下来的问题是:凶手到底是怎样进的死者那个房间?绝不是从房门进去,有十几个证人可以发誓证明这一点,因为在杰克逊硬把房门撞开的时候,房门是从里面锁上的,钥匙还插在锁上。除了房门,唯一的进口就是窗子了。但是窗子离地面二十五英尺,却一点没有使用过梯子的迹象。因此推论下来,凶手是事先偷偷地溜进了房间,躲在床底下,犯行以后,爬出窗子,攀着一根铁的水落管爬上屋顶,然后再从天窗下来到房子里。
  现在说到了最重要的问题:这个凶手到底是谁?罪行发生那会儿,公寓裹住着近四十人,大多数是男人,有许多是水手,来来去去。那个年代,这个城的警察力量很薄弱,再加上办案方式也是原始的,根本破不了这么一个惨案,因此十分不幸,找不到任何线索可以去逮捕任何人。结果这个谜案就注定永远是谜案,不了了之。再说又正逢一个激动人心和变化多端的时代,哪。油是这样一件耸人听闻、人人关注的谋杀案,但随着这位惨死的亚麻色秀发的美丽如人的下葬,它也就一时被人忘却了。
  三个月后,直到死者的丈夫哈维先生回来,这件惨案才又被人们重新想起。哈维先生曾给妻子写回来过两三封信,都没有回音,十分担心,于是回来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回来一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昏倒了,因为他热爱他的妻子。他还说,他走前曾给妻子留下了价值一万英镑的黄金,他现在悬赏价值五千英镑的黄金,希望能捉拿凶手归案。可是悬赏也是白搭,结果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得到。被害女人的遗物都由杰克逊保管着,他把它们交还给她的丈夫。丈夫说样样不少,就是少了黄金,全是金块和金沙,一块金块就值两三千英镑。最后丈夫只好离开,人完全变了,垮了。
  可是还有一个人也大大地变了。这个人就是杰克逊,公寓的老板。他一直是个勤快的人,可一下子酗起酒来,其结果就是不关心店务,这一来,对门趁机开了一家新旅店,杰克逊这家曾经兴旺发达的公寓于是失去了它所有的住客。越是这样,杰克逊酒喝得越凶、连他的妻子也没有办法。
  最后,在谋杀案发生一年以后,杰克逊卖掉了他的产业,带上他的妻子回英国去,坐的船叫“格洛丽安娜号”。
  这个故事的第一部分到此结束,这就来讲它的第二部分——叫人吃惊和费解的部分。
  格洛丽安娜号是一艘快速大帆船,航行于英国及其殖民地之间。船长是个头脑清醒的苏格兰人,叫诺曼·道格拉斯,在航运业中十分知名。事实上,是这条航线上最有名的船长。人人公认道格拉斯船长是位异常勤恳和诚实的人,丝毫不感伤和迷信。毫无疑问,有许多还活着的人认识地,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证实这一点。
  格洛丽安娜号有头等和二等舱,乘客很多。杰克逊夫妇坐头等舱。为了让接下来的叙述大家读得更清楚明白,有必要把船的一部分说明一下。杰克逊夫妇的房舱实际上就在船长房间的隔壁,但是船长的房间门对着主甲板,杰克逊夫妇的房舱门却对着交谊厅,跟船长的房舱门正好成为直角。因此,船长要到杰克逊夫妇的房舱,必须先开门到主甲板,然后绕个弯到杰克逊夫妇的房舱门口。
  格洛丽安娜号一路顺利地穿过了澳大利亚的巴斯海峡,天气十分晴朗。然而奇怪的是,杰克逊夫妇一直待在他们的房舱里,从不上甲板定走。侍者们悄悄地议论说,杰克逊先生一直沉面在酒当中。他和他的妻子整天厮守在一起,尽可能小心着避开同行的旅客。
  有一天夜里,当船顺利出海来到南太平洋的时候,道格拉斯船长正在他的房间里睡得很熟,他的房门忽然打开了,杰克逊冲了进来,身上只穿着睡衣。他脸色灰白,浑身颤抖不停,似乎受到了极大惊吓。
  船长突然被惊醒过来,自然想到一定出什么事了,一翻身下了床,没想到杰克逊一下子跪了下来,嘴唇发白,满脸都是冷汗。
  “到底怎么回事?”船长连忙问道。
  “看在上帝份上,快救救我的命吧!”杰克逊惊恐万分地呻吟说。
  “从什么人那里救你的命啊?”船长问道,心想他这位乘客一定是患了震颤性指委这个毛病。
  “从那个女人那里救我的命!”杰克逊呻吟说。“她一直引诱我没海,可是我及时破了她的符咒,逃到这里来了。”
  这句不寻常的话自然证实了船长关于他患了诸妄毛病的想法,因此尽力安慰他,把他带回他自己的房舱。在那里船长看到,杰克逊太太在她自己的床铺上睡得甜甜的。他帮助杰克逊躺到他的床铺上去,给他把被子塞塞好,然后才离开他。
  当他走出杰克逊的房舱,拐弯来到甲板上,正要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他猛地向后一跳,差点儿摔倒了,因为一阵强烈的光几乎使他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觉得一样什么东西很轻地碰到了他的脸。他想这可能是一只海岛,可那光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时候是二副在值班,当班的水手们在船中部或躺或坐,这位二副在船尾走来走去。
  “哈林顿先生,”船长大声对二副说,“那阵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光啊,船长?”二副惊讶地反问。
  “怎么,你刚才没看到一阵强烈的亮光吗?”
  “没有,船长。”二副回答说,他想船长一定是酒喝多了。
  “喂,你们那边那些人,”船长大声对在甲板上了望的水手说。“那阵亮光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什么亮光啊,船长?”几个声音问道。
  “天啊!你们也没看到那阵强烈的亮光吗?”船长生气地叫嚷说,因为他以为大家在跟他开玩笑。
  “没有,船长,我们什么亮光也没有看到。”那几名水手异口同声回答说。
  道格拉斯船长这下闹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是他眼睛花了吗?是他的感觉开了他的玩笑吗?抑或是别的什么道理呢?
  于是他心里特别不痛快地回到他的房间里。船开得很顺利,顺风顺水,天空晴朗,星星照得很亮。天上也好,海上也好,不会有任何东西射出那阵亮光,也不会有什么东西会碰到他。二副和那几名水手绝不可能串通好了来跟他开玩笑,因此道格拉斯船长得出结论,跟他开玩笑的是他自己的感觉,不过跟杰克逊那句古怪的话联系起来,道格拉斯船长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震动,对于这位老水手,还没有事情曾经让他感到这样震动过。
  第二天那些水手传来传去,说“老头子”从来没有醉成过这个样子。
  道格拉斯船长这回少有地开动脑筋。他把杰克逊请到他的房间,问他昨天夜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杰克逊看上去病得很重,脸上一副害怕、感到受威胁的神情。
  “我不知道,”他有点抑郁地回答,“我想我一定是在做恶梦。”
  “那好。我希望你不再做那样的梦,”船长说。接着他把自己碰到的事情告诉了杰克逊。杰克逊一听他的话,似乎又害怕起来了,上下牙齿格格地打架,透出一声呻吟:
  “老天可怜我,那么这是真实的了!”
  “什么是真实的?”船长听了很惊讶,问他说。
  杰克逊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睑,回答说:
  “自从离开墨尔本以来,我三次看到一个女人的幻影,她要引诱我投海。”他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假使是在几小时以前,道格拉斯船长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哈哈大笑。可他这会儿十分严肃,闭口不响,因为他自己碰到的事——那阵亮光和什么东西碰了他一下——使他无法作出解释。因此,这位坚强的老水手——他很年轻就在海洋上航行,曾在世界各处勇敢地经历了无数海上危险——这时有一种无法平静下来的说不出的恐惧。
  格洛丽安娜号继续顺风顺水地航行,直至来到南美洲最南端的合恩角那儿波浪滔天的洋面。这时候杰克逊难得露脸,只除了大清早,他和他的妻子双双在船尾散步。他看上去变了许多。船上的人说,自从离开墨尔本以后,他好像起码老了十岁。他的头发变白了,他的脸变得苍白,有了皱纹,他那双眼睛好像由于害怕而显得焦躁不安。
  在合恩角那儿,船又遇上了恶劣的天气。巨大的冰山使航行变得十分危险,而怒吼的飓风在漂浮着冰山的大洋上掀起像山一样高的巨浪。船只能张着小而坚固的风暴用帆沿着它的航向行驶。全体水手日夜奋战,船长差不多整整一个星期坚守在甲板上,二十四小时当中,只能争取时间眯上眼睛睡上一两个钟头。
  一天夜里,当格洛丽安娜号绕着合思角行驶的时候,天气好像更加糟糕了。天空黑得像墨汁,一颗星星也看不见,可是当巨浪轰鸣着哗哗散开时,广安的大海上空闪现着发磷光的浪花。有时风向突然改变,风速急剧增大,出现了少有的可怕的飓风,它带来尖冰和冰雹,跟石弹子一样大小,僻里啪啦地猛落下来。这是一个恐怖和危险之夜,从来没有在南方刮暴风的大洋上航行过的人,这种情景是无法想像的,只要知道这实在恐怖和危险就是了。
  道格拉斯船长又警惕又担心,穿着他的沉重高统靴和油布雨衣,和大副一起站在船尾。二副和几个水手在前桅前的上甲板那里眯起眼睛警觉地提防冰山,主桅和前桅平台上也有人在监视着。
  正当船长和大副一起站在那里观察着的时候,船长忽然一阵摇晃,一把抓住大副的胳膊,粗声大叫道:
  “我的天啊!那是什么?”
  他还能不大叫吗,因为在他惊恐的眼睛里,主甲板上出现了一大股颤动的亮光,它转眼间又变成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飘着一头长长的秀发,而在她雪白的脖子上有一圈疤痕。船长和他旁边那位同伴全都惊得呆住了,因为他们两个都看到了她。可是他们接下来还要看到更加可怕的景象。
  他们只见那幽灵升起来,挥动着双臂,飘到船外黑色的、怒吼翻滚的大海上去,而就在她升起来那当儿,从房舱门口忽然冲出来半裸的杰克逊,头发在风中飘动。那幽灵仍旧在挥动着双臂,仍旧在大海上飘走,就在这时候,惊吓得动也不能动的两个人眼巴巴看着这可怕的场面,却无法移动身体去拦阻杰克逊,而那不幸的人发出绝望和恐惧的尖叫,使听到的人无不血液都凝住了,而他就这样跳进了汹涌的海水中。
  就在他跳下海的那一刹那,那幽灵像电光一闪那样消失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这两个亲眼目睹的人才恢复过来,可以开口说话。他们随即相互询问,是不是他们的感觉欺骗他们了,这只是一个幻象。可是船长一下子记起了上次碰到的事情,马上飞也似的冲到杰克逊的房舱去。房舱里只有杰克逊太太一个人,她好好地在睡着。那么说,这完完全全不是幻象。杰克逊确确实实是被那海上幽灵引诱,跳到大海里去了。想要救他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已经沉到漆黑的、汹涌的大海海底,再也不会浮上来了。
  他们没有把杰克逊太太叫醒,告诉她杰克逊投海自杀的消息。一直到第二天,她一听说这件事情,马上倒下不省人事。等到她苏醒过来,他们发现她神志不清,因此,在余下的整个旅途中只好守护着她。一到英国,他们不得不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六个月以后,她死在那里了。
  在她死前,一个字也没有从她嘴里透露出来,从而可以臆测这件恐怖的离奇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似乎被什么难以形容的痛苦所折磨,从早到晚踱过来踱过去,拼命地绞她的双手,可怜巴巴地呻吟着。
  可是在墨尔本,当人们听说了那两位目击者所讲的关于杰克逊投海自尽的那个骇人景象时,这件神秘的事也就无需解释,因为这场景本身就是一个解释,这个解释就是:正是杰克逊谋财害命,杀害了可怜的哈维太太,被杀者的冤魂为了报仇,引诱他投海,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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