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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宁继续给男孩用刷子磨擦,但是眼睛却在看姑娘。潘塔列昂的古怪形象同样引起他的注意。老人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开始吁吁喘气。他的刷子每刷一下,他就身子一颠,尖声地哼哼,那大蓬的头发已被汗水浸湿,沉重地一左一右摇来摆去,仿佛受到水流冲击的巨大的植物的根须。
  “您至少得脱了他的靴子。”萨宁曾想告诉他……
  狮子狗大概是被所发生的种种反常现象激怒了,突然将前趾趴在地上,开始汪汪吠叫。
  “塔尔塔里亚,坏蛋!”①老人向它发出警告……
  
  ① 原文为意大利文。

  但是此时姑娘的脸部表情变了。她的眉头舒展了,眼睛也变大了,并且开始闪现喜悦的光芒……
  萨宁回过头去……年轻人的脸上开始显现红晕;眼皮微微动了一下……鼻孔也颤动了一下。他透过依然紧咬的牙齿吸了口气,发出一声叹息……
  “爱弥儿!……”姑娘大声叫道,“我的爱弥里奥!”
  一双大大的黑眼睛徐徐地睁开了。这双眼睛看人的目光还很迟钝,但是已经露出笑意——微弱的笑意;同样微弱的笑意也出现在他苍白的双唇上。接着他挪动一下下垂的手臂,然后一挥,搁到了胸口。
  “爱弥里奥!”姑娘又叫了一声,身子稍稍抬起了一些。她脸部的表情是那么强烈和鲜明,使人觉得刹那之间她要么会眼泪夺眶而出,要么会爆发出一阵大笑。
  “爱弥儿!怎么回事?爱弥儿!”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于是房里快步走进一个衣着整齐、头发银灰、脸色黝黑的女士。随她进来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女仆的头影在他的肩膀后面晃了一下。
  少女迎着他们跑上前去。
  “他得救了,妈妈,他活着!”她大声说道,一面痉挛地拥抱进门的女士。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又问道,“我正回家来……突然遇见了医生先生和露易斯……”
  姑娘开始叙述事情的经过,医生则走到病人的跟前;他已越来越清醒,继续挂着微笑:他仿佛开始为自己制造的这场惊吓不好意思起来。
  “我看得出,你们用刷子刷过他了。”医生对着萨宁和潘塔列昂说,“你们做得非常好……这是非常好的点子……现在咱们再看看需要采取哪些措施……”他按了按年轻人的脉搏。“嗯!伸出舌头看看!”
  女士担心地向他俯下身子。他笑得更加开朗了,把目光移到了她身上,于是脸红了……
  萨宁想到他成了多余的人;他走出去到了店堂里。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去抓通向街上的门的把手,姑娘又出现在他面前,使他停了下来。
  “您要走,”她温和地望着他的脸,开始说,“我不挽留您,但是今晚上请您一定再来这里,我们是那样地感激您,——您,也许是救了我弟弟的命,我们想感谢您——妈妈希望这样做。您应当告诉我们您是谁,您和我们在一起应当会感到高兴……”
  “但是我今天就要去柏林。”萨宁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
  “您还来得及,”姑娘热情地反对说,“过一个小时请再来我们家喝杯巧克力。您答应吗?我还得回去看他!您一定来。”
  萨宁还能怎么办呢?
  “一定来。”他回答说。
  美丽的少女很快握了握他的手,飞也似的走了,萨宁则来到了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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